李自成在九门口抵挡下几阵满军的进攻后，又见他们的攻势已然褪去。
心底便觉得此时正是个好时机，当即率领八千骑兵从九门口骤然冲出。
一开始也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满军看到之后大惊失色。
自己率领的骑兵一路上势如破竹，难有敌手。
可就在他冲破数个敌军阵营准备转而驰援山海关之时，箭雨忽然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紧接着便是满军的喊杀声骤然涌起。
李自成也不是傻子，当即便明白中了埋伏，但他多年作战的经验加持之下并未有产生一丝慌乱。
先是传令让全体将士收缩阵型，随后汇聚力量朝着一点猛攻。
满军显然是没料到对手的反应与动作如此之快，一开始险些有被冲破的迹象。
但毕竟是有备而来，用来阻挡的全部都是精锐的重步兵，李自成率领的轻骑很难突破。
而且他们的阵型十分有序，逼迫李自成只能向他们所设计的方向不断退去。
但李自成也不是吃干饭的，知晓被动的情况下依旧做出了数次有效的突围，也极力避免自己被敌人带着走。
双方互相利用自己的优势不断纠缠拼杀，这一仗一直从中午打到傍晚。
但最终由于兵种的劣势以及人数上的差距，几次险些突出重围后，又被蜂拥而至的敌人再度堵截回来。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数次冲锋之后，李自成的骑兵终于力竭而退，再难组织有效的突破。
满军显然也看出他们的颓然，当即以猛攻改为步步蚕食，这样既可以有效的杀伤敌方，还可以减小己方的伤亡。
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只能一退再退，最终退到山壁下，退伍可退。
而此时天色已暗，满清的重步兵也不再逼近。
李自成本想打算趁夜突围，但将士们厮杀了一整天，再也没有半点力气。
哪怕知晓这是最佳的机会，却也因此无可奈何。
而这一晚上，李自成手下大多数的将士们都是提心吊胆，哪怕已经筋疲力尽了，却也难以入睡。
到了卯时三刻，天已经微微亮起。
李自成难得眯了一个时辰，但刚有浅浅睡意便忽然被士兵的声音唤醒。
“大人，不好了，敌军又围上来了。”
李自成擦了擦眼睛，缓缓站起身来，当即怒斥道：“慌什么！”
随后撑着已经疲倦到不行的身子，缓缓走到前方的军阵之内。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伏兵，心中当即骂道：“狗贼！我早应该想到的……”
“我太心急于破局了，竟把对手当成了傻子……”
心念此处，忽然看到满军停下了进攻的脚步，紧接着有一个人从军阵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你们孤军深入，却已经被冲冲围困，既没补给也无援军，倒不如投降吧。”
“一旦你们投降，不仅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在我军中荣立军功，荣华富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如今明国已亡，吴三桂也自身难保，他尚且没有去处，你们跟着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的汉语没有半点口音，吐字也是十分清晰，声音高亢洪亮。
又有扩音的装备加持，这些话几乎是传到了李自成这边每一个人的耳中。
也有不少人因此心头松动，原本誓死抵抗的念头也散了许多。
李自成的目光四处摇晃，士兵们眼底那抹恐惧当即映入眼中。
但他当即撑起身子朗声道：“好儿郎们，不要忘了，我们可是汉人！”
“大丈夫岂能投身于异族？你们有没有想过，若一旦投敌，数十年、百年后的人们将如何唾骂我们？”
“你们想一下宋朝的秦桧，你们再想一下你们的子女后代。”
“你难道想让你们的后世，看到自己父辈们的雕像跪在已经牺牲的战士面前吗？”
李自成将手中长刀猛地一掷，刀身竟有一半插入土里。
随后传来的嗡鸣声更是让在场所有人头脑一惊。
“而且，不要被这群狗贼给骗了，我曾抓过几个俘虏用严刑拷打。”
“你知道一旦山海关破，他们打算怎么做吗？”
说到此处，李自成的声音更是不自觉的高了三分：“他们打算将城内所有男人、老人、小孩全部格杀。”
“女人掳回充当军妓、奴隶。”
“如果这里面有你们的亲人，那你们可会任由他们屠戮？”
“若他们要你对城中的百姓数十万百姓动手，你可下得去刀？”
话音刚落，李自成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一人愤然道，“大人说的不错，两日前便是由我亲手审讯的。”
“这群贼人完全是想要屠城灭种，与其在他们的营中看其屠杀自己的同胞，倒不如跟他们拼了。”
“我们多杀一人，山海关便少一分破城的危险！”
他刚说完，人群中便立刻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李自成也哈哈一笑，当即爽朗道：“不错，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
“说不定我们的壮烈还能在史书上流芳百世，后世的孩子们更会将我们奉为英雄！”
一番言语之后，李自成这边的军心再度凝聚起来，而满清那边见已没有劝降的可能，当即退回军阵之后。
而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大军便再度动了起来。
战场之上，整齐的脚步最为震撼，而身披重甲的步兵，尤为更甚。
他们自身的重量加上数十斤的铠甲，更让这股震慑力再添几分。
李自成望向眼前严整的军阵，当即双目一凝。
心中知晓自己是绝无生还的可能，索性也不必去管身上的伤势。
猛然拔出地下长刀挂在腰间，随后又命人取来一杆长枪来到军阵最前沿。
他提起长枪，怒目而视，一道怒吼声后，直奔敌人而去。
而他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响应，跟随其步伐冲入敌阵浴血拼杀。
人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厮杀之间更是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心中想的都只有尽量多杀几人。
这种不顾性命的进攻竟一下子震慑住了满军，更是隐隐占据了一些优势。
从清晨杀到晌午，七千余人只剩下不到两千。
到了此时，双方都已经杀的精疲力竭，饶是满军的头领也没想到事态竟会发展至此。
略微修整之后，他也下发了最后一道全歼的命令。
步兵再度缓缓压上，李自成这边的士兵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波进攻了，自己也即将命归九泉。
将士们提起手中兵刃，便准备用生命最后的光辉殊死一搏。
而老天也恰在此时刮起一阵狂风，似在惋惜这些不畏性命、视死如归的战士。
烈风席卷大地，更是卷起一阵沙尘。
尘扑在将士们的脸上，即刻便与尚未干涸的血渍交融在一起。
李自成动了！
将士们也动了！
可这群满军的后方，却也被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