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塔希娜,姐妹们无不感到惊诧,她的面色看上去十分憔悴,仿佛是魔力耗尽但又没有及时得到补充一样。伊迪娅连忙上前搀扶她,塞拉斯蒂娅也走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她们都以为是战事过于艰难才会让她消耗如此多的力量,尽管事实也的确如此。
“辛苦了,塔希娜,”塞拉斯蒂娅送给她一个拥抱,“你获得了一场艰难但意义重大的胜利。”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塔希娜还是为枫华的牺牲而感到痛苦,除了他和这几位共同起兵的姐妹,恐怕将再也不会有其他小马能够安抚她,让她在激烈的战斗后回归平静。在塞拉斯蒂娅的授意下,伊迪娅将她送回皇宫的客房休息,她和露娜、索雅还有桑诺瓦则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在塔希娜和索雅的努力下,黑影向东和向北进攻的企图被全部粉碎,它的军团龟缩在大陆西部和南部仅剩的土地上,此时正是占领大陆南部地区的好机会。
“经过塔希娜的努力,我们和黑影军团之间的实力已基本平衡,”塞拉斯蒂娅指着地图分析,“现在,它的残兵败将正在向西部退守,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解放南疆,让为了避难而不得不在海底生存的小马们回到家乡。”听到这个想法,桑诺瓦的内心出现了波澜,她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过去的她无力守护的那些土地,将由她和姐妹们一起夺回。
“桑诺瓦,这次的战斗交由你来指挥如何?”太阳公主看出了她情绪的起伏便主动问道,“你对那一带最熟悉,而且那里靠海,你和你的战士们可以发挥相当大的作用。”塞拉斯蒂娅的计划上,由自己和索雅从陆地进攻,再由桑诺瓦率领海马们切断黑影的退路,即使黑影想要救援,它也必须要经过露娜和伊迪娅把守的区域,多线作战将会消耗它大量的精力和体力。
“这是我的荣幸。”海马公主爽快地接下任务,带着命令离开中心城,回到海底组织队伍。而塞拉斯蒂娅和索雅则开始商量陆地进攻的方式。在起义的初期,大家都是带着各自的队伍来到中心城汇合的,即使经过长达数年的长期训练和战斗,这些战士大多也只听自己一直跟随的领袖战斗,这使得六芒虽然是一个组织,但它的兵力相当分散,在遇到强敌时难以发挥协同作战的效果。为了增强队伍间的凝聚力,塞拉斯蒂娅和索雅安排了双方协同作战的训练,跟随索雅南下的远征军和小马国的士兵们被混在一起分成两队进行对抗作战。然而,她的想法虽然是好的,在实际演练的过程中却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困难。
“凭什么我们要和他们一起作战?”一些小马国的士兵向指挥他们的将军抱怨,“这群家伙装备破旧,又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如果不是索雅公主,看上去就和一群流匪没什么两样!”
“我们不想和那些装备精良的小马国士兵一起战斗,”同样的报告也被送到了索雅面前,“他们缺少战斗经验,傲慢还歧视我们,说我们像流匪一样。”类似的抱怨和冲突层出不穷,这不禁让塞拉斯蒂娅和索雅也哭笑不得,对这些舍弃了一切跟随自己的战士们来说,他们不会在乎什么崇高的理想或是空洞的大道理,他们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和足够生活的钱。现在正是在起义的征程中,鲜有败绩的他们尚且能够靠一系列的胜利来稳定军心,可如果他们不得不遭遇失败呢,小马们还会一如既往地选择六芒,为了她们所坚持的信仰而战吗。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意外状况,她们也不得不采取特别措施。
几天以后,她们向合而为一的部队宣布了新的训练计划。塞拉斯蒂娅利用中心城郊外的森林,在里面布置了相当多的陷阱,要求战士们两两组队,一名小马国士兵配一名北境士兵,在处处充满危险的森林中生存半个月的时间。如果组队的两匹小马互相不配合,他们将无法通过训练,而代价很可能是付出生命。这种方式虽然残酷,却能够货真价实地提高队伍的凝聚力。最初的一段时间战士们的确是抗拒的,尤其是来自小马国的士兵,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更优越的一方,经常在合作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出言嘲讽和攻击北境的小马们,但很快,随着一个又一个陷阱的出现,抱有偏见的一方开始心生恐惧。带刺的木排,被施加了魔法无法脱身的深坑,有毒的树叶,甚至是一些被施加了魔法主动向小马们进攻的原生动物,这些都给战士们带来了巨大的考验。待到半个月的考验结束,塞拉斯蒂娅再次清点数量时,发现她们的军队减员了足足七分之一,仅仅是在训练中就产生了如此巨大的消耗,这个结果不只是让塞拉斯蒂娅和索雅感到诧异,其他姐妹在听说了结果后也不禁感到无奈。死去的小马中不乏一些能力出众的战士,他们的损失会使得队伍的整体实力大幅下降。
“即便是不得不牺牲一些善战的小马也要这样做吗?”对于姐姐们的想法,伊迪娅颇为不解,在她看来,这些小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对于维持队伍的实力和士气来说,他们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倘若队伍在战斗中陷入逆境,没有他们的努力,队伍很可能会因此发生溃退。
“从明面上看或许是这样没错,”塞拉斯蒂娅温柔地对她说,“不过,通过了考验的小马们的能力,并不比那些死去的战士要弱。在为其半个月的生存考验中,他们的各项能力也都得到了锻炼,一些战士甚至已经成为了新一批的善战的小马。这支队伍将会比我们先前的队伍更加纪律严明,能力更加出色,是能够胜任更加残酷的战斗的队伍。”连塞拉斯蒂娅都这样说,其他姐姐自然是支持的,伊迪娅便暂时放下心来。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亲眼见见这群战士奋勇杀敌的英姿,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水晶球的预言告诉她,黑影将再一次发起进攻意图夺回在此前与塔希娜的战斗中失去的土地。不过这一次,它的对手将是三匹天角兽——塞拉斯蒂娅、索雅和桑诺瓦,她们绝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回到西部的荒地,黑影只觉得自身的魔力流失了许多。千年来的不断掠夺让它积累了相当多的魔力,它本以为依靠这些力量就足以在大陆上建立起永续的统治,可六匹天角兽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它的想象,她们的模样各有特点,可它屠戮的小马已经多得数不胜数,哪里记得她们来自何地,因何而死呢。它能够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片大陆想消灭它。
“难道说,她们所拥有的这些力量,全部来自这片广袤的土地吗?”它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自己的力量正是来自这片大陆,其魔力的源头究竟来自何处,是来自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形形色色的植物,是大陆上栖息的不同种族,还是它们的共同作用呢。它没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只有经由魔力被赋予的力量与形体,似乎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破坏与毁灭。而曾经孕育它的大陆,或许也希望消灭它的暴政,让一切回归和平吧。想到这里,黑影更加坚定了要维护统治的想法,它绝不会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其他小马。
而在它休养的时候,桑诺瓦已经在海底顺利集结了队伍,她先是率领一部分海马趁着夜色上了岸,奇袭了黑影位于海边的几处据点,这些地方曾经是她和村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可如今在黑影的铁蹄下,村民们只能以自身的劳力从黑影那里换取少得可怜的报酬,他们被剥削、被压榨,一切都只是为了黑影服务。看到那些被黑影压榨地瘦削且憔悴的村民们,桑诺瓦不禁感到心痛。但是她知道,现在取得的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成果,想要让这里真正迎来和平,她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伴随着太阳的升起,曾经栖息在海底的小马们再一次化为小马的形体,踏上他们的先祖曾经生活过的土地,追随桑诺瓦的脚步向大陆的更深处前进。他们只遇到了零星的抵抗,而主要的兵力依然集中在海边和树林之间的区域。在塔希娜的打击下,它们占领的地盘被不断压缩,在桑诺瓦不断向内陆进军的同时,塞拉斯蒂娅和索雅也在筹划着南下的新一轮攻势。在出发之前,她们特地向塔希娜请教了些林中作战的技巧和注意事项。除此之外,这次跟随她们南下的部队,正是那支经历了半个月生存考验的队伍。
从中心城来到南疆需要耗费数天甚至一周多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桑诺瓦要做的就是不断增加兵力,稳固已有的占领区。在她和海马战士们的不断努力下,海边的村落已经被他们全部占领,而直到完全天亮,她都没有见到黑影军团的士兵。
“他们会不会已经逃跑了?”有小马提出自己的猜测。桑诺瓦也有想过这种可能,不过她更愿意相信,黑影驻扎在南疆的军队的有生力量已经所剩不多,不然面对她的进犯,它们一定会有所反应并派出大部队来围剿。而实际上,海马公主的猜测是正确的。由于兵力不足,它们龟缩在丛林中不肯出来,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重整旗鼓,等待黑影的救援。而对桑诺瓦来说,最大的不确定性在于,她不知道树林里究竟还藏匿了多少黑影的士兵。随她上岸的小马数量本就不多,如果贸然进攻很可能会全军覆没,经过再三权衡,她索性放弃了继续进攻,转而等待塞拉斯蒂娅和索雅的南下,在确定局势已经对我方有利后再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塞拉斯蒂娅和索雅也派出了侦察兵作为先遣队进入茂密的树林,她们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对于这片充满未知的土地,两位领袖决定以保守但稳健的方式进行探索。每当前方的侦察兵向后方传来一次前方安全的信号,她们就会带领队伍向林中深入一些,这种方式虽然速度缓慢,却能够真正地将战士们置于安全的环境中。不只是领袖,他们也是需要花时间来适应的。值得一提的是,这片森林的气候环境也与中心城郊外的有许多不同。这里的环境更加幽静,原生动物也很少,数量较多的也只有野兔,除此之外,这里虽然经常有微风吹过,但每到早晨,驻扎在树林中的小马们最先见到的不是树木,而是一片浓雾。它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着六芒与黑影军团,有时甚至天亮以后雾气也不会消散。据塔希娜说,这种浓雾正是树林中特有的气候,由于树木茂密且环境较为湿润,这里不似海边的村落那样炎热,但潮湿的气候和遮天蔽日的叶子还是会带来湿冷的感觉,到了早晨温度低的时候,昨夜的水汽在林间聚拢,一片浓雾就这样形成了。
“如果是在这里长期生活的话,为了安全考虑,首选就应该是这种雾气弥漫的地方。”塔希娜笑着对她的两位姐姐说。不过,对于因为雾气而迷失方向的塞拉斯蒂娅和索雅而言,她们现在的心情可不像正在中心城休养的塔希娜那样轻松。由于周围的雾太浓,她们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整,同时保持对四周的警戒,避免因为己方的行动而招来黑影军团。由于环境潮湿,战士们生火的尝试全部宣告失败,最后还是塞拉斯蒂娅和索雅用魔法点燃了潮湿的树枝,战士们这才吃到热乎的东西。见雾气还没有消散,她们下令原地安营扎寨,待第二天探查情况后再做打算。随着战士们纷纷睡下,仍在为大家警戒的两位领袖便聊起了各自的过去。尽管她们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理想和目标才结为姐妹的,但她们从未向对方谈起过自己的过去,对其他姐妹亦是如此——这些事情还是在合适的时候亲口讲出来最好。
“你的意思是,你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了吗?”塞拉斯蒂娅诧异地问面前这匹有着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与成长在小马国安宁环境中的自己不同,索雅是被村子里的其他小马捡回去的,她没有过去的记忆,醒来的时候周遭只有白茫茫的雪地。一无所有的她被路过的村民带回了村,然后在村子里长大,在北境的各处旅行,直到成为如今的模样。
“是啊,”索雅苦笑着说道,“后来我用从各地学来的魔法做了许多次尝试,试图恢复我的记忆,但它们不像是被遗忘,而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无论尝试多少次,最后的结果都只有失败。”她的语气很轻松,可在塞拉斯蒂娅听来,这些话每一句都显得无比沉重。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在合眼之前,索雅最后说道,“对现在的我来说,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有了亲近的姐妹,有了值得信赖的伙伴……”塞拉斯蒂娅肯定了索雅的想法,正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她和露娜才不至于单打独斗,面对势力遍布大陆各地的黑影,伙伴是最不可或缺的,而她的身边现在就有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小马。
“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将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下,”太阳公主感慨道,“我们将迎接鲜花与蹄声,迎接胜利的到来。”因此,她们的每一次出击都是有意义的,每一次战斗都是为了让明天变得更好。她们的身后就是千千万万期许着和平的小马,那就是她们战斗的动力源泉。
第二天一早,见雾气仍没有消散的迹象,塞拉斯蒂娅索性用魔法驱散了浓雾,带领战士们快速向森林深处推进。与此同时,她也不忘用魔法给桑诺瓦传递信息,告诉她可以发起进攻了。为了提高效率,塞拉斯蒂娅和索雅分别带领一支队伍前进,双方约定在森林中会合。
塞拉斯蒂娅的队伍向前挺进没多久就遇到了黑影军团的侦察兵,此时的它们正在进行例行的巡逻,与战士们的相遇猝不及防,它们刚打算返回营地向其他同伴报告就被塞拉斯蒂娅干脆利落地用魔法光束放倒,见这些小马并没有因伤倒地不起,她便明白了这些小马都是黑影自身魔力的造物。塞拉斯蒂娅的长柄斧在狭窄的树林中毫无用武之地,她只能一边张开防护罩一边向前探索,一边为身后的战士们抵御攻击。值得一提的是,打败或是抓住了侦察兵并不意味着敌人的营地就在附近,这些侦察兵很可能在进行外部探索,会与营地之间相距很远。倘若抓到的是活生生的小马,塞拉斯蒂娅就算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对方交出情报,但现在她得到的只有魔力消散后留下的一片虚无。为了避免迷失方向,在前进的过程中,她一次也没有要求改变方向,几乎是一直以笔直的路径穿越树林的。在进入相对宽阔的地带后,她会挥动斧子主动开路,希望能够找到黑影军团的踪迹。然而直到她和一路北上的桑诺瓦会师,塞拉斯蒂娅也没能再遇到其他的黑影战士。而实际情况是,索雅的路线更接近它们的营地。
刚和塞拉斯蒂娅分开没多久,索雅就遭遇了另一队侦察兵。对方的数量较少,在我方优势的情况下,索雅决定抓个俘虏审问一番。然而,这些战士的抵抗意志十分强烈,索雅麾下的战士们几次尝试用在树林里收集到的枝条捆住他们都被挣脱,在万般无奈之下,天角兽不得不用冰冻魔法冻住他们,这才顺利地抓到几个俘虏,而剩下的侦察兵则被他们全部处决。
“想活下去的话,就告诉我们营地的位置。”索雅对黑影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战场上使用它的追随者作为战力感到十分诧异,在上一次的守城战中,她遇到的敌人全是黑影军团的战士,它们的能力要比这些散兵游勇强得多。唯一可能的解释是,黑影的兵力现在已经捉襟见肘。
“继,继续向前一直走,前面有一片扎了帐篷的空地,那就是我们的营地!”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战胜了对黑影的忠诚,俘虏们七嘴八舌地向索雅描述着营地的情况,这成了索雅宝贵的信息来源。索雅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现在营地里驻守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只要他们想,凭现在的力量就足以战胜他们。为了验证情报的真实性,索雅用魔法变出锁链将这些俘虏牢牢锁住,然后飘着铁链的另一端,像猎手牵着猎犬那样强迫他们走在最前面。身心的屈辱总好过生命的威胁,因此他们很配合地领着战士们来到营地。索雅一行的出现让营地里的小马十分诧异,他们本打算负隅顽抗,可随着走进空地的小马越来越多,他们最终放弃了抵抗,全部向索雅投降。而在审讯的过程中她才了解到,他们原本的营地在更靠南的地方,但因为一群从海边攻来的小马的追击,使得他们最终逃到了这里。得知了这个情报的索雅十分高兴,她已经知道了塞拉斯蒂娅的动向,很快他们就要会合了。
“继续前进,”索雅将这些俘虏再次冰冻,丢在将补给搜刮一空的营地里,“我们很快就能和其他战士会师了。”也不知又向前走了多远,有小马嗅到了木炭的味道。索雅随即下令隐蔽,派出几匹小马上前探查情况。前方的小马很快传来消息,味道是从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飘来的,那些战士身穿和他们一样的铠甲,拿着相同的武器,应该是某一位领袖麾下的战士。索雅随即率领战士们匆匆赶去,那些正在生火煮饭的小马见到索雅,连忙派同伴去找塞拉斯蒂娅。
“我们和索雅顺利汇合了!”得知了这个消息,塞拉斯蒂娅也即刻动身回到他们刚刚扎营的地方,站在她面前的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微笑着朝她挥了挥蹄子,会师比她们预想的要来得容易,双方的战士刚刚与分散的伙伴会合,准备互相分享各自的遭遇,前方树林里传来的沙沙声让他们不得不再一次警觉,一些小马甚至拿起了武器准备战斗,塞拉斯蒂娅和索雅也紧皱眉头,生怕对方是黑影军团的漏网之鱼。不过马上,她们的表情就从眉头紧锁变成了释怀,随后又露出平和的微笑,似乎是在欢迎来访的小马——桑诺瓦和她的海马战士们。
“我回来了。”见到是塞拉斯蒂娅和索雅,金色鬃毛的天角兽喜出望外。
“好久不见。”这次会师标志着黑影北上进攻的计划彻底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