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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红着身下的床单,触目惊心。

尉迟君,一张脸,竟是没有血色的苍白,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求你,活下,为我,为我……”

“求你……求你……”

只要她活下,他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她和孩子,如果她愿意的话!

腹痛一阵阵的,几乎要了她的命,一时间,痛感铺天盖地袭来,汗水浸湿了贴在脸上的发丝,一滴冰冷的液体忽地落在她的脸上,却是尉迟君

的泪,她想努力地对他挤出一个微笑,可是她笑不出来,被疼痛席卷的她,一张容颜扭曲得失去本来面目。

“夫人——你用力点——用力啊——”

倾尽全力,梦菲终于感觉有东西滑出体外,然而在第一声婴儿啼哭中,她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容后,随即跌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中!

阖上眼睑的她,蝶翼般的长睫已被泪水染湿,尉迟君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擦干,九娘说是个郡主,小郡主,长得和梦菲一样漂亮,真

的么?他接过九娘手中的女婴,却发现她的一张小脸皱巴巴地皱成一团,哪里会像梦菲,哪里会好看,这小孩,怎么这样丑?

她到底遗传了谁?他望着手中的女婴,心中一痛,她哭得大声,一刻也不停歇,他冰冷的手指缓缓地抚上她的小脸,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你娘不在了,但我会疼你……”

风吹得紫色纱幔轻舞飞扬,满室凄清。

汉白玉地上,他的身影如剪影般投射其上,耳边垂下的青丝随风撩拨着……

“秋风清,秋月明。

叶落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他皓齿露出,扯出一抹微笑,对着女婴说道:“就叫你清儿吧,尉迟清。”

那冷冰冰的男人,目光如此的柔和,让哭声不断的女婴止住了哭声,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怔忪地看着他。

尉迟君微微抿唇,然后转身,唤九娘立刻去找奶妈。

“君……”

尉迟君身形一僵,忽而对着怀中的女婴笑道:“是我的幻觉对不对。”

女婴又是哇的一声,他忙拍拍她的身子:“乖,不哭,让你娘去的安心点。”

“尉迟君!”

尉迟君胸腔徒然一震,惊得回眸,却见床上的她虚弱地对着他笑,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竟奇迹般地活下来,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对他说:“如果没有你的鼓励,只怕我真的会死掉。”

每一次的的意识沉沦,都有个声音在耳边回荡着,求你……为我活下来……

所以,她活下来了。

她眼中有笑意,望着自己的眼神是这样的含情脉脉,然而他却是退缩了……他依然没有勇气去下决定和她在一起……

他始终,是一个不祥的人,可是他对她们母女照顾有加,得空的时候,他就会,来看她们,看着梦菲脸色一天比一天好,他也倍感欣慰。

林薇赶到锦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梦菲生下女儿七日后,她在路上耽搁了,终究是没赶上女儿临盆时刻,到底也是深有遗憾,而梦菲让锦王别告

诉她,她难产的事,以免她的娘亲会担心。

对于尉迟君的所做作为,林薇都是看在眼里。

“女儿,你既已决定抛弃过去,就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毕竟她才十八岁,青春芳华。

“娘亲觉得锦王爷真的不错,贵为王爷,府中却连个侍妾也没有。”

梦菲淡淡地道:“娘,现在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是他不想给自己机会罢了。”

月儿似拢了一层薄纱般,朦胧绰约,似近实远,不是那种皎洁的白色,而是一种夕阳西下那种残阳的红色,这种红色,透露着一种诡异,不安

的诡异。

沧国邺城五里外,一辆马车,嘎然停下。

马车左侧一名身穿盔甲的侍卫转首对着马车内的人禀告道:“公子,我们已到邺城东城门。”

夜半三更,所有的城门均已关闭,要在此时进得城门,难比登天,照理说,歇上一日,明日待南城门开启时,再进去是易如反掌的,不过,马

车内的不时传出咳嗽的男子却不想这么做,从天朝皇宫出发时,一路上,不做停歇,一匹又一匹的马被换下,他才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沧国,

走的是最险峻的山路,渡的是最急的河流,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呜呼,然而他不能等,一刻也不能等。他心爱女人的尸骨落在尉迟月的手中,

他怎能等的下去?一路风尘仆仆,最多合眼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不能将梦菲的尸骨带回,只怕他永远都无法睡着一安稳觉。

掀开车帘,那刚毅的脸庞却是削瘦几分!眼窝深陷,显然是没歇息好。

他眯着眼瞳,一道冷光从眸中射出,带着利剑般的锋利光芒:“攀城!”

这城门高的让人几乎望不到顶,纵使绝世轻功,在这光秃秃的城墙上,不能借力,也是徒劳无用!城墙上面,没有侍卫,一个也没有,尉迟月

坚信,这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过得了这高耸入云的城墙。

月色下,雁痕天的脸上映射着红光,妖魅一般,那双黑色的眼眸在夜中却是显得格外的明亮。

萧墨寒一点头,然后从马车上拿出一只黑色的鹰,这飞鹰是银冥的伙伴,它桀骜不驯,除却银冥,只和雁痕天亲厚,因为雁痕天才是它真正的

主人,墨寒拿出一根用一种特殊昆虫吐出的丝织就而成的砍不断绳子绑在黑鹰的脚上,然后捧起双手放飞,着见黑鹰在空中一个扑腾,呼呼几

声,那黑鹰变幻化成一个黑点,墨寒手中的绳子在不断地拉高着,须臾,直到绳子不动,他才对燕王说道:“公子,好了。”

雁痕天手握成拳,置于唇边咳了几声,这才挪开手,他敛着眉,“我先上去,你后上,其余人,候着。”

萧墨寒当即一抱拳:“是,属下遵命!”

但见雁痕天扯住那根绳子,身如飞燕,足尖轻点在城墙之上,身子腾空不断地跃起,城墙可比天高,所以,这攀城,讲究一个速度,快字。

站在墙底下的墨寒瞬间再也看不到主子的影子,而立于城头的雁痕天,拉了拉绳子,示意他可以上来了,墨寒登上墙头时,已是气喘吁吁……

雁痕天拉了他一把,他半身趴在墙头上,大力地喘着气,雁痕天将绳子收掉,

雁痕天与萧墨寒飞落在城内的地上,黑鹰在空中盘旋几圈,停落在雁痕天的肩膀上,雁痕天摸了摸它的翅膀,嘴角微扯,手一挥,与萧墨寒一

路飞驰,过了一片丛林,看到远处内城墙上,五步一哨,巡逻的侍卫,一批又一批来回勘察城楼下的境况,而雁痕天与萧墨寒势必要过这道城

墙,方才能进入邺城。

“公子,我掩护!”萧墨寒略一沉吟,说道:“若是属下不能与公子一起进去,公子进去后,务必要小心为上!”

心肺一阵燥热,又是一阵咳嗽,却被他极力压低着声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喝尽里面止咳的甘露,这才气息顺了一些,他冲着低空中的

黑鹰打了一个响指,那黑鹰爪子一手,飞向城墙,在看守侍卫头顶徘徊飞翔着。

雁痕天对萧墨寒说道:“你往东,我往西,我们在里面会合!”

萧墨寒正着脸色:“是!”

但听城墙那头传来侍卫的尖叫声,原是黑鹰抓伤了他的眼睛,几队侍卫纷纷往中间涌,欲要一看究竟,雁痕天眼瞳一眯:“出发。”

只见城墙的西面,一道人影起伏间已经不知所踪,而东面萧墨寒的踪迹险些被败露,两名侍卫飞奔过来时再一次被黑鹰抓伤,以至于萧墨寒险

中脱身!

三炷香时间后,雁痕天和萧墨寒抵达沧国皇宫,城墙上有重兵把守,而且都有领头,萧墨寒身先士卒,飞入城墙,寂静的夜里响起侍卫的声音

:“什么人?”紧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抓刺客。”

混乱当中,谁也没看到一道黑影闪过高墙,快如疾风。

落在皇城一角,并没久留,即刻奔入假山丛林中,一堆巡逻侍卫这边而来,他悄无声息地走出,从身后捂住那侍卫的嘴就将其拖入假山后,问

到尉迟月的寝居,这才将那侍卫打晕,飞奔在九曲回廊中,身影如跳丸般,半是轻功半是奔跑,抵达养心殿,眸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怒火蜿

蜒,似能将其烧成灰烬……

啪、啪、啪,三声掌声,自他身后响起。

“天朝皇帝来我沧国做客,大可大大方方而来,何必鬼鬼祟祟呢。”

雁痕天眯着眼瞳,转身,仇恨地瞪着尉迟月:“把王妃的尸骨交出来!”

尉迟月哈哈一笑:“看不出来,你对你的王妃还真是情深意重呐……”

雁痕天逼视着他,上前一步:“废话少说,你是交还是不交!”他袖中手指握成了拳,骨头咯咯直响,隐忍,似乎已抵达一个极限。

“她是朕心爱的女子。”

即使知道他说的不是梦菲,可是嫉妒仍然如毒蛇一样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她不是,不是,她不是你的杨紫烟,她是我的,我的梦菲!”

尉迟月凝着眉,上前一步:“那我的紫烟呢!”

“我不知道!”他怒吼:“我从未见过她!”

尉迟月脸色阴沉,戾气漫过眼眸,红红得,像映着火光一样:“紫烟是因你而和亲的,既然你不知她的去向,那你一辈子也别想带回你女人的

尸骨!”他伸手扯开衣襟,将一包东西拿出来,然后举高:“你心爱女人的骨灰……”

雁痕天整个人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痛苦地咆哮,疯狂的奔跑——

随着尉迟月的哈哈大笑,那包骨灰,在空中洒下,飘飘扬扬地飞过雁痕天的头顶……他的身上,沾染上骨灰,他转着身子,伸手去接那散落的

骨灰:“不,不,不……”

“哈哈,哈哈,你有多痛,我失去紫烟的时候就有多痛!”尉迟月疯狂地笑着,丧失人性一样:“雁痕天,你简直就是自食其果!”

更多的骨灰是落在地上,尉迟月狠狠地踩上去,“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雁痕天扑倒在地,拢着地上的骨灰,“梦菲,梦菲,梦菲啊,啊,梦菲!!!”

长啸九天,惊天动地!

如烂泥一般的雁痕天栽在地上,连吐三口血后,再也起不来,这一招攻心,尉迟月用得可真真是残忍又狠毒。

轻而易举地拿下昔日和他比武威风凛凛的男子,尉迟月眸中闪烁着令人难解的光芒!

皇宫大牢内

雁痕天坐在地上,将怀中的骨灰一点点地装进衣服上撕裂下来的一块布上,然后他宝贝似地拿着那块包裹好的布贴在脸上,干裂的唇,苍白的

脸,颓废的男子,发丝凌乱……如傻子一般,双眸无神。

尉迟月砧站在大牢外,冷笑:“世人皆不会想到,堂堂天朝皇帝,就这样被我拿下。”

同样的,世人,也永远都无法知道,就是一盒骨灰,让这个壮志凌云的铁铮铮男子,失了斗志,癫了心......

*****

尉迟月和尉迟君感情深厚,一直都是相依为命,同分一杯羹,同穿一条裤,用在他们身上,可谓是恰如其分。尉迟君出生第二日,尉迟月就封

尉迟清为韶华郡主,并且赏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不等。尉迟月准备一个月后,为韶华郡主举行庆生会,如此,到十月十七,也只有半月时间

了。

锦王府

尉迟君熟练地抱着怀中的婴儿,这才发现,半月过去,尉迟清竟比刚出生那会要好看的多,犹然记得孩子刚出生时,他说她长得丑,哪里知道

,刚出生的孩子,一般都是很丑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才会好看起来,这还是梦菲的娘亲说的。

尉迟清和尉迟君很是亲厚,他逗她,她就会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月牙,煞是可爱。

梦菲坐在床上,透过帷幔,看着他抱着孩子的,顿觉温馨,其实这样也很好的不是吗?她曾经爱得刻骨铭心,可是她和他已不再可能,何必赔

上自己的一生呢,尉迟君,带她和孩子都很不错,不过现在也到底时机没有成熟,他始终都跨不出自己的那一步,没关系,她可以等的……

孩子,哭了起来,尉迟君忙来回走着,哄着她:“清儿不哭不哭啊……”他拿起一个拨浪鼓,在她面前摇来摇去,然而她依然哭个不停,有点

手忙脚乱。

“给我吧,她可能是饿了。”梦菲的声音,温温柔柔都传来,给尉迟君的感觉,她做母亲以后,更加丰腴,身上那股清冷气质也褪去不少,她

脸上的笑容多了,这孩子,带给她的快乐真真是非比寻常。

他将尉迟清抱到她的手中,看着她刚想掳起衣服,抬眸微微一顿:“还不回避?”

尉迟君脸上一阵燥热,她这是要给尉迟清喂奶呢,他怎么,怎么就那么不知羞耻呢,急忙退开身来,却听到梦菲噗嗤一笑,他脸上更红,染上

晚霞一样,隔着紫色罗帐,他背对而立,“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是不介意她一直留在这里,可是会不会耽搁她呢……

气氛僵直,沉默。

半响,他才听到她说:“怎么?你这是在赶我走?”

“不,不不!”他慌得转身,“我不是这个意思——”透过半透明的罗帐,不经意地看到胸前,他顿觉喉头一阵紧窒,骇得他忙将眼睛瞥向别处:“我喜欢清儿,当然舍不得她离开,可是……”

“可是你怕我呆在锦王府会耽误我?”梦菲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带着一丝怒气。

他不置可否。

“尉迟君,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急不可耐地推开我……”她顿住,然后苦笑了一下:“生孩子的时候,我差点……是你让我重新活过

来,我这条命是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尉迟君浑身一僵:“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梦菲……你敢说你还已经忘记他了吗,你已经不爱他了吗?你敢说吗?”

醍醐灌顶,梦菲只觉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原来你是介意这个……”

尉迟君咬了咬粉嫩的下唇:“梦菲,我是个男人,不可能去接受一个心里有其他人的女子。”

梦菲叹气一声:“我和他的事,恍如隔世,我爱过他,也恨过他,无情的岁月可以腐蚀一切包括感情,他存在我心底最深处,然而想起他的时

候,心已不会再痛了……”

是啊,雁痕天已经是过去了,执迷不悟又能如何呢?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孤单地走下去,她是会害怕的,毕竟她已经孤单太久太久

,过去的十七年里,她一直都在孤单……

就像一个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一样,那种孤独,谁能体会的到呢?

如今的她,或许不知道,自己只是想找一个人来依靠,她不讨厌尉迟君,甚至觉得他可以给她们母女安定和快乐,至少,他不会站在权势的巅

峰上,让她周旋在一堆女人当中,她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会累,会苦,她其实,就是那样的与世无争,相对比一朵高贵的牡丹,需要精心呵

护才能开得娇艳,而她更愿意在山林间生长,哪怕是一株不起眼的花儿,而山林间的野花也是需要雨露滋润的……

好比,她也需要人来疼她照顾她一样。

雁痕天,有他自己的生活,为何,她就不能重新开始呢?

你一直爱着一个人,以为离开他会活不下去,然而当你离开他的时候,你才发现没有了他,活着也不是那么的难,人的一生当中,除却情爱,

还有其他的,比如亲情,比如友情……

开始的那段时间,她是挣扎痛苦的,以为自己永远都走不出他的影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跟着慢慢地淡化了心中的痛......

尉迟君低垂着头,望着地面,眸中却是忧郁,他可以吗,可以大胆地去爱她吗?会不会害了她……

“你走吧。”

她做好准备的时候,他从不敢越雷池一步,既然这样,何苦去哀求着什么呢?

你走吧,这淡淡的三个字,也表明着她的心境,她不会再对这断朦朦胧胧的感情去期待什么。

他伸出一扯,却是掀开了紫色的罗帐,正在喂婴儿的梦菲措手不及,暴露的胸前,让她脸上一阵发热……

他却只盯着她的眼睛看,眸底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他倾身上前,托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凝视着她许久,闭上眼,睫在颤,梦菲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见他的唇贴过来,印在她的唇上。

她只觉得自己尝到初晨雨露的甘甜,清新,自然,而又美好。

当他的手落在她另外一只胸前时,女子惊得一颤。

他浑身一僵,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抽开手,站起身来,尴尬地看她一眼,飞奔出去。

梦菲松了一口气,男人,天生就是色狼?

刚才电光火石地闪过雁很痕天的脸,那只落在她胸前的手,竟让她有种犯罪感,好像背叛一样,低头看着正在吃奶的女婴,闭着眼睛,似很享

受,她低喃:“清儿……”

尉迟君回到菡月阁,忙将门给关上,他想起方才一幕,更是热血沸腾,手指缓缓地抚上唇瓣,似那里还遗留着她的清香一样。

“来人,备凉水!”

冷意,方可浇灭灼热的欲望。

他对她有了欲望,竭力抑制的感情终是陷了进去......

他欣赏她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骄傲和坚强,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午夜梦回,一个人的晚上,他总渴望着,想抱抱她,亲亲她,而方才,他居然再

一次亲到了那柔软的令人心醉的红唇,而她似乎也在迎合着他,这个发现,让他无比的兴奋。

他要她,不惜任何代价,如果他会连累她,他会陪着她一起,无论是去天堂还是地狱,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情感最终战胜了理智,这个内心冰

冷,却渴望得到爱的男子,就这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地。

十月十六,风清月朗,明月悬空高挂,皎洁,如玉。

才哄清儿睡下,这个时候,也是素素给自己送夜宵的时候,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素素的影子。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丝丝凉意,又要入冬了呢,岁月如梭啊……

梦菲心中有些感慨,她披上一件披风下了床,走到窗户前,将窗门给关上,一转身,看到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禁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

了。”

尉迟君淡勾嘴角:“清儿睡了?”

梦菲笑着点点头:“嗯。”

“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么?”他桀骜不驯地扬眉,好笑地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梦菲恬静地说道。

尉迟君微眯着眼:“招惹了我又要把我踢开?”

“我……”她低垂下了螓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犯贱和无耻。

他哈哈一笑,“逗你的。”一抹伤心,一闪而逝。

她终究是放不下那个人吧,他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梦菲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玩世不恭地笑着,记忆中,他很少会有这样的笑容的,她不禁也会心一笑:“清儿就要满月了,日子过得好快。”

“嗯。”他点点头:“明日,我们一起进宫,皇兄专门给清儿举办庆生会。”

梦菲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直都是犹豫,毕竟杨紫烟的事情……让她心中对尉迟月有愧。

可是这庆生会,她又不能拂了皇帝的心意,毕竟她知道,尉迟君和尉迟月之间有着坚如磐石的兄弟情义!

翌日晚上,梦菲盛装打扮一番,尉迟君穿着龙纹的玄色衣袍,风度翩然,温雅出众,携着梦菲前往景怡宫高台时,被在坐的几位官员大力称赞

一番。

梦菲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算是给尉迟君面子吧,她怀中的婴儿挥着小拳头,然后手腕上铃铛作响,那白嫩嫩的藕臂,看得人忍不住想上前捏

一把呢。

尉迟月上座,他看到尉迟君与梦菲前来,当即起身过来迎接,他们要行礼时,都给尉迟月挥手给免掉,然后他看着梦菲怀中的女婴,龙颜大悦

:“这便是韶华郡主,来来来,朕抱抱。”

梦菲心中一震,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却是无可奈何地把清儿递到皇帝的怀中,乘此,她看了尉迟月一眼,他轮廓深邃,面目英俊,也是一代

风流帝王,不过那眼神虽有笑意,给她的感觉却太过凌厉,他将清儿举的高高的,那样子好像要把清摔下来一样,梦菲惊得脸色发白,欲上前

夺过女婴,却被尉迟君拉住手臂,她看他一眼,他摇了摇头……

此时,皇帝大声地道:“瞧她高兴的,笑了,哈哈,哈哈……”

清儿果然在笑,不过在皇帝大声笑起来之后,她唇一边,便是哇哇大哭起来!显然的,是他的笑声吓着她了……

梦菲见机忙道:“皇上,交给臣妇吧。”

皇帝笑了笑,将女婴交给梦菲,然后说道:“弟妹天香国色,韶华长成后,必是和弟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绝色倾城!”

梦菲淡淡一笑:“多谢皇上谬赞。”

尉迟君上前一步,道:“皇兄,你可得努力了!”

尉迟月和他相视一眼,遂大笑,并赐座,他们二人的位置正是在皇帝的左下首第一,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圣恩荣宠。

歌舞表演完毕后,尉迟月站起身来:“众爱卿,朕前几日狩猎之时,猎到一怪兽,那怪兽,力大无穷可与黑熊比,朕费力许久,才活捉那怪兽

,今日逢韶华郡主生辰,朕便想着让那怪兽前来助助兴!”

全场哗然一片,这是何怪兽,既是怪兽,又如此有惊人力量,会不户伤人,这些无非是他们担忧议论的话题所在。

“众爱卿,大可放心,朕保证,这怪兽无法伤到任何人!”尉迟月笑着,斜睨了一眼梦菲,而梦菲正在给逗清儿玩,只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射

来,正是来自皇帝那个方向……是她敏感了吧,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早对付自己了,又岂会大费周章地给清儿庆生,然而她想错了,大错特错,尉迟月,他其实早有用心......这是后话。

皇帝拍手三下,三米高台下,便见十几名侍卫将一巨大的铁笼扛到看台下面,俯视观看的官员,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台下的情景,这……

众人的好奇心被抹杀在那个到来的“怪兽”身上,只见那“怪兽”蓬头垢面,身上穿着兽皮的衣服,耳朵旁,被戴上两根象牙,像野兽的兽角

一样,可是那手,那脚,以及那污垢满面的脸,哪里是什么怪兽,分明就是人!

人!然而谁也不敢质疑皇帝说的话,没有一个人敢说那是一个人,皇帝说那是怪兽,那他就是怪兽。

皇帝站起身来,他望着下面铁笼中的人,哈哈大笑:“来人呐,把狮子关进去,朕要看看到底是这怪兽厉害,还是狮子厉害!”

文武百官脸上,呈现着一种惊惧,他们的皇帝何其的残忍,这人,于他而言,有何深仇大恨?

梦菲顺着众人的视线,淡淡地瞥去一眼,那人的眉眼均是被结成条的发给覆盖,看不清楚,此时的她,是断然也无法想到那笼中,所谓何人,

更不会将皇帝的“玩物”和某个人联系起来......

纷纷议论当中,有人惊呼,有人兴奋,仔细一看,却是有人牵着一头狮子过来,侍卫上前将怪兽的铁门打开,驯兽师手一挥,那雄狮纵身一跃

,跳入了铁笼中!

门,在狮子跳入后,关上……

那怪兽,焉能活过今日呢?

“哈哈,朕打赌,这狮子必定不是怪兽的对手,众爱卿不妨下赌注,若是输了,罚俸禄一年,若是赢了朕,赏黄金一千两。”尉迟月开怀地笑

着,而近日的庆生会也变了质!

谁敢赢皇帝呢,那些歌官员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可是不跟着皇帝所说吧,又怕得罪皇帝,于是很多人都是中立,说是两败俱伤,皇帝笑得

肆意:“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他别有深意地看一眼梦菲,然后说道:“弟妹,朕以为,这比赛,最感兴趣的人当是你,那怪兽……”他欲言又止!

而梦菲深究地看着皇帝,心却是不断在下沉着,她皱着眉看了一眼尉迟君,尉迟君靠近着她,揽住了她的腰,似是想要给她安心的力量!

“开始了,开始了……”

“哇,好厉害……”

“怪兽被咬了……”

“狮子腹部中了一拳……”

这残忍的厮杀,梦菲怎看得下去,她一转首,却对上皇帝笑意深深的脸,他靠过来,低声地道:“不认识么,那可是与你同床共枕过的人啊…

…”

那可是与你同床共枕过的人啊,就是这样一句话,几乎将梦菲整个人粉碎掉!

她张着双眼,唇不止地颤抖着,感觉到她异样的尉迟君急忙道:“怎么了?”

梦菲转首看着铁笼中的人兽斗,那一刹那,她感觉到那“怪兽”的目光瞥了过来,整个心魂都丢掉的她双手就这么一松,那怀中的婴儿如坠花

一样不断地下落,尉迟君低呼一声,放开她腰间的手,身子往后一个翻转,在落地前接住女婴,然而他愤怒地咬牙道:“你……”

再看梦菲,双手抓住雕木的栏杆,指甲深陷在木内,断掉的指甲,血流不止,他惊骇地看向着尉迟月,却看到他仇恨地望着下面的铁笼!

铁笼中,激烈地撕扯,怒咬着,血迹斑斑,有人血,也有兽血,惊心动魄的一幕,在那有笑容的官员上,成了无聊的消遣......

人呐,要怎样丧心,才能对同类,如此无动于衷,反而幸灾乐祸呢,当然也有不忍去看这一幕的人,那些人或者害怕,或者同情……

“啊——”

那凄惨的叫声,原是那狮子咬住了“怪兽”的手臂,一大口的肉,被狮子撕扯下来,那狮子竟是在咀嚼着,将那人肉吞下腹中!!!

梦菲脸色惨白,那叫声,就像一柄尖锐的利剑,狠狠地插进她的心窝中!心在痛,神经在痛,血液,倒流一样!

她的世界,没有了仇恨,没有了芥蒂,没有女儿,有的只有他,只有他!

“痕天……”她呜咽地叫着,想要飞下看台,而尉迟君一句:“大哥,把清儿给我!”将她魂魄拉了回来!

但见皇帝抱着女婴,脸上却是无害的笑容:“你要下去,她就活不过今日,你看着办吧。”看着她,无能为力,看着她痛彻骨髓,这就是她尉

迟月真正的目的,好狠的人。

女婴哭得厉害,梦菲眼中没有泪,那无形的泪水一直在心里流淌着,像盐水撒在血肉模糊的心上一样,痛得心都绞了起来......

“大哥,你居然利用我!”尉迟君心寒地诉控着。

尉迟月微微一笑:“君,大哥无法不为紫烟报仇的。”

尉迟君眯着眼眸,他对梦菲说道:“你下去救他,我保证,清儿会毫发无损!”

不是不相信尉迟君,是她不想冒任何的危险,她不能让清儿有一点的危机,那是她的心头肉,是他和她的骨血,是他们的骨血......

于是,她和其他看客一样,看着这场表演。

那“怪兽”拼命地撕咬着狮子,他短短的匕首刺着它身上,一刀又一刀,挣扎的狮子变得更加凶猛,他阖住狮子上下嘴巴,然后狠狠地咬住狮

子的脖子,血,从他的齿缝中流出……

嗜血的他,一口口地喝着血,然后满足地擦去嘴角的血渍,而那狮子,一点点地倒下,他亦喝下许多的血,然而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众人称奇,这“怪兽”居然噬血……

梦菲“呵”地笑了一下,身子渐渐地瘫软,他赢了,他赢了!

然而皇帝并没就此善罢甘休,很快地,又有驯兽师,将一头黑熊拉过来!和先前一样,将黑熊关进铁笼中!

嗜血的“怪兽”变得特别的兴奋,他战斗力极强,三回合下来,他竟没受一点伤!然而体力流失后,就是危险来临时!

梦菲的心此起彼伏,剧烈跳动的心脏似要跳出胸腔一样,她咬着牙齿,痛苦无助地看着这一幕,那黑熊爪子一抓,怪兽的大腿上立现血痕,时

间交战下来,他已经渐渐地体力不支,而黑熊正在兴头上!

紧接着,他身上,一处处地被划破,见肉见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触目惊心……

他被黑熊压在身下,众人都以为怪兽必输时,却隐隐听到一女子在念着: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婉翼清兮,倩若春簇。

……

然而人们无暇顾及到底谁在念,只见疲惫无力的怪兽不知哪里来一股力量,猛然推开黑熊,黑熊撞到铁笼,发出嗡的一声!

站在看台上的梦菲抿着唇,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那怪兽失心疯一样,用拳头打着黑熊的脑袋,直到他的手背血肉模糊,黑熊被他打得趴下,没有死去,却再无战斗力,意志消沉。

“哈哈,这怪兽,真乃是百年难得一件,一狮一熊都拿不下他……”尉迟月高声笑着,命人将铁笼抬走!

梦菲心一沉,不由得上前一步。

“弟妹,你的女儿不要了吗?”

梦菲转过身去,狠狠地瞪着尉迟月,尉迟月将婴儿递还给她,然后说道:“朕给你准备的礼物,不错吧。”他笑着转身离去,今日的皇帝,兴

致真高啊,百官不由得想到。

尉迟君拍了拍梦菲的肩膀,梦菲不怪他,可是她却无法不和他疏离,她脚步一抬,快步走下高台。

尉迟君闭上眼,喟然一叹,今天晚上不是有明月吗?为何,他只看到一望无垠的黑色……

马车上,梦菲抱着女儿,依旧是失魂落魄,没想过和他会有见面的时候,更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那个自尊骄傲的人儿,失了本性,竟被他人玩弄鼓掌,沦为“玩物”,那一国之君的人,怎的就落在了尉迟月的手上呢?……

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然而她心知肚明的,尉迟月恨她,恨之入骨,他要为杨紫烟报仇,无需猜测,告诉他事情始末的人除了绣云还能有谁?

当初找尉迟君帮她杀绣云,尉迟君叫她滚,此事,从此搁置,尉迟月回国半月,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却没想到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机,给她

致命一击。

是的,致命,今日的一切,几乎将让她崩溃,心,还是会痛啊……

她以为,她早已埋葬了过去啊!

原来,不是这样呵……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扯着,以为她能与他一刀两断时,她怀上他的骨血;以为她能和尉迟君好好生活时,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

前,以“怪兽”的身份。

那个骄傲的人,居被人称为“怪兽”……

她如何能袖手旁观,他是她女儿的亲生爹爹。

回到锦王府,在尉迟君的注视下,她脱去外衣躺下来,然后哄着女儿,直到女儿入睡,她也跟着闭眼睡觉。

尉迟君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房中站了许久,方才出去。

他站在她的房门外,却是没有离开,而是坐下身来,他不放心,不守着她,只怕她冲动起来……皇宫那种地方,对她来说也许并不可怕,可是

有哥哥在……

他了解他的哥哥,不报仇,绝不善罢甘休,而他是看着哥哥痛过苦过的,失去杨紫烟的那段日子,是哥哥在地狱中的生活,他知道杨紫烟是因

为他才和亲远嫁,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那种痛,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一个是血脉相连的哥哥,一个是心爱的女子,他,要如何取舍?

人生,总是有很多的选择,也许哪一种选择都会让你痛不欲生,但却必须要取舍。

第二天,她开门的时候,看到坐在门前的他,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你恨我吗?我哥哥……”

“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不要相提并论。”

他知道,她并不生他的气,可是他心里依然不好受。

“你知道杨紫烟的下落吗?”他想,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哥哥也许会停止这疯狂的报复。

可是梦菲心里清楚,她毁容了,傻了,嫁了人,生了孩子了,这带给尉迟月的打击,不亚于让他以为她死掉来的小吧!是的,她猜测,绣云一

定是告诉尉迟月,杨紫烟被自己害死了,所以尉迟月才会如此的歇斯底里……

“不知道。”

晚上的时候,梦菲让他过来用晚膳,简单的几个小菜,配上一壶酒。

她满上一杯酒,将酒杯递给他,他迟疑地看着她……

她了然一笑,喝尽杯中酒,再满上一杯,正要喝下,却被他夺过……

他沿着她方才喝过的杯沿,唇贴上去,然后将一杯酒尽数喝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梦菲,我想过了……”

“砰”的一声,他手中杯落在桌上,脖子一歪,晕厥过去。

梦菲站起身来,再望一眼床上的小人儿,然后她走到尉迟君的身边:“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帮我照顾好清儿吧,他是孩子的爹爹,我不能不去。”

狂风乱作,树影婆娑,纵横交错的暗影如野兽相互伸出的爪子在撕扯争斗着,女子穿林而过,月色倾泄而下,落下的月辉如银霜一样,阴而寒

尉迟君的腰牌让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关押他的地牢,阴暗潮湿的地牢时不时地听到老鼠的叽叽声,壁上更是有蟑螂爬过……

雁痕天靠在墙壁一角,手中宝贝似地拿着一包东西,牢牢地贴在心房上……

梦菲抓住铁栏,瞬间只绝色喉咙被一只魔手狠狠地捏住,窒息的疼痛!她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可是有无数的利爪在撕扯着她的心脏,血肉

横飞……

“痕天……”梦菲朝铁栏的缝隙间伸出一只手,哽咽着喊出他的名字。

他霍然抬头,然后往脸颊两边拨了拨覆在面上的头发,那双眼睛,没有锋芒,没有锐利,有的只是迷茫和痴呆,他嘿嘿一笑,朝她这边飞奔而

来,梦菲伸出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然而他却在她面前蹲下,将地上一个破碗端起来,就着碗把那不知道是为何物的黑糊糊的东西吞进肚中,

然后他脏兮兮的手抓过地上一个脏馒头,大口地咬着,不时地抬头看看她,全然陌生的眼神……

女子呜咽一声,泪水终是忍不住,直往脸上淌,她身子缓缓地滑下来,和他平视,她伸出的手几乎触到他的脸颊,他却一个闪躲,戒备地看着

她……

梦菲咬破了唇,血色烂漫,她痛苦地低吼着,只觉心脏卷成了一团,“呜……”

雁痕天双眸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哭啊?”

她心中更酸,泪流得更凶了:“你。”

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为我哭?为什么啊?”他摇了摇头,横着眼睛:“我没有欺负你呀。”

你有,你怎么没有,你一直都在欺负我!雁痕天,上辈子欠你的,这一世要我偿还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呜……

雁痕天撇了撇嘴巴,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有些后怕地给她擦着眼泪:“你不要哭了嘛,仙女姐姐是不应该哭的哦。”

梦菲攥紧手指:“姐姐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他将手指喊在嘴巴中:“好玩的地方啊……”然后他忽地跳起来,鼓着手掌:“好啊好啊,仙女姐姐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喽。”

梦菲又哭又笑的,表情极致的狼狈,她说:“你退后一点……”

“哦……”他点点头,闪到墙一边。

梦菲拿起地上的长剑,内力运于剑中,狠狠一剑,铁链被劈开一道小口,沿着碎开的小口再一剑下去,铁链终于断掉,她忙不迭地拉开牢门,

跑进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往外拽:“走!”

才出地牢,一片火光,亮得刺眼,乍一看,整个地牢外被一圈高举火把的侍卫围住,而在人群中央的男子一袭明黄色的身影除了尉迟月还能有

谁?

梦菲长剑横在面前,瞳孔微缩!

尉迟月转过身来,冷笑一声:“美人救英熊?”

梦菲咬了咬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何必牵扯无辜!”

尉迟月张开广袖,哈哈一笑:“你是君喜欢的女子,我这个做哥哥又怎忍心对你下手?”

“我和你弟弟没有任何关系!”梦菲绝决地望着他,她喘了喘气:“尉迟月,你给我听清楚,当初,是我将你心爱的女人推下山崖的!”

尉迟月闻言脸色一变,阴霾笼罩的俊脸顿时变得阴沉悚然,那猩红的眸,欲喷出火一样,他朝着梦菲走过来,双手狠狠地捏住她的肩膀:“你

再说一次!”

梦菲仰着下巴:“是我,将她推下山崖的!”

“你找死!”尉迟月眸中迸射出一道利剑般的光芒,狠狠一个巴掌,就朝她的脸上甩去,梦菲却牢牢地捏住他的手臂:“你要杀我,我也没话

说,但是你必须放过他,不然我做厉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尉迟月眯着眼瞳,杀气凝聚:“想死,又有何难,不过呢……”他扭曲的容颜上露出一个极其惊悚的笑容:“我要你们一起死!”

梦菲睁大眼瞳,手也不自觉地放下,尉迟月皱紧着眉,疯狂地大笑起来:“紫烟,今日我便要为你报仇,以慰你在天之灵!”

梦菲退后几步,然后她拉住雁痕天的手,抽出长剑朝一处地方拼杀出去!

尉迟月狠狠一个转身,他从一名侍卫腰上拔出佩剑,然而朝着梦菲刺去,梦菲脸一侧,他刺了一个空!

“拿下怪兽,将他太到永和殿!”尉迟月一声令下,有无数的侍卫如潮涌一般涌上来,梦菲拼死一搏,即使冲不出去,和他死在一块,也算无

憾吧!

她不能让尉迟君为难,惟有孤军奋战。

因为拉着雁痕天,她有些束手束脚,打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有侍卫的剑朝着她的左手臂砍去,无奈她只得放开他的手……

武功盖世的雁痕天此时只如废柴一样,他看着那些打斗的人群,有些后怕地缩着身子:“不要伤害仙女姐姐……”

在一侍卫刺向梦菲后背的时候,雁痕天奔上去,一腿踢过去,那人背上一踢,整个人也跟着踉跄了一下,梦菲转身过来,漂亮地送去一剑,一

剑封喉,鲜血横飞,洒在雁痕天的脸上,浓稠的,腥甜的血腥味,唤醒他潜意识沉睡的意志……他对天咆哮一声,赤手空拳地放倒一个又一个

的侍卫,就像昨天晚上和那群野兽厮杀搏斗一样!

尉迟月一看他倒戈相向,眼瞳一眯,纵身飞起,停在他的身边,只几招就将他制住,然后他将一颗褐色的药丸喂入他的嘴中,吃掉药丸的雁痕

天直直地看着尉迟月,尉迟月手一指:“去,把她给我抓来!”

雁痕天转身,看着浴血奋战的女子,然后一步步地走过去,尉迟月大声地道:“全部给朕停下!”

手执长剑的侍卫纷纷停下来,不明情况的梦菲一转身,便看到雁痕天直走而来,他眸中空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整个人一板一眼的,像受到

指控一样……

“让你们互相残杀,有趣!”

梦菲冷眼瞪着尉迟月,他和尉迟君虽然是两兄弟,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雁痕天朝着梦菲走过来,他扬起手中的长剑,劈头砍下——

梦菲无惧无畏地展颜一笑,那纯净的笑容,就像春风归来,枝上第一支梨花盛开一样……

一阵风,掠起她长发飞扬,她嘴角飞扬,就那样笑看着他,一瞬不瞬……带着一种对生命逝去的释然……

雁痕天那双空洞的眼瞳,掠起一阵阵的痛苦!他僵直着手,手中的长剑倏地落在地上,他抱着头,对天长啸:“啊——啊——啊——”

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着,温泉边,梅花树下,白雪中,他和她的……

“啊——”他重重地跪在地上,天旋地转,脑袋要碎裂开来一样,痛得他只能如一头失心疯的野兽一样嘶吼着!

梦菲手中的剑也跟着落下,她奔过去,抱住他的身子:“不要这样子,不要……”

泪水,簌簌而下……

白色的裙裾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血色妖娆……如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一样……

雁痕天推开抱住自己的梦菲,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我是谁,我是谁!”

梦菲眼瞳一缩,站起身来,飞快地奔跑起来,一路追逐着他。

尉迟月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他亦走出人群,朝着他们的方向而去,后面的侍卫自觉地跟上。

雁痕天奔入一座空旷的大殿内,蜷缩在桌底下,双手握住耳朵:“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大殿内,回荡着他的话语,久久不散……

梦菲跨入大殿的门槛,手扶住门框,心,痛得血肉模糊:“……痕天。”

她走到那一张桌前,蹲下身来,雁痕天歇斯底里地对着她咆哮:“滚,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滚!”

梦菲抽泣了一下:“痕天,我是梦菲啊,梦菲,你不记得了么?”

“谁是痕天,梦菲是谁?”他转着双眸,怎么也想不通,然后神经绞痛,头要爆炸开来一样的痛——

梦菲抱膝坐下来,拭去脸上流下的泪痕,“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二十五岁生辰,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恨你吗?只想杀了你解恨……师傅要我

取悦你,可是我不甘心……”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世事难料,谁会想到,我会爱上你呢?”

“望月崖上,我看到你错杀了我娘亲,可是我却不能不恨你,错杀,就可以抹灭一切吗?”

“痕天,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女儿有多可爱,我好爱她,好爱……”

“你的母妃对你说,强者是不应该有弱点,你要成就一方霸业,我惟有成全……”

也只有以拂柳娘亲的恨,才让她不得已斩断该断的或者不该断的情丝……

他,终究是她用生命去爱过的男子,那份爱,深入骨髓,融入血液,随着流动的血液,生生不息,却被她的理智硬生生地压在心底下,那里的

血肉,经过腐烂,生脓,流疤,她以为时间,空间,可以隔绝一切,可却不曾想到,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那一道看不见的伤痕又开始重新裂

开,何其的疼痛呵!

芳华逝去,天地转变,都不足以将那一段感情斩杀!

泪,沿着她苍白的脸慢慢地滑下,她伸出手:“痕天……过来……”

眼中,隐隐有着笑意,那又哭又笑的表情看得人揪心。

雁痕天歪着头,撇了撇嘴角,他状似沉吟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把脏兮兮的手伸给她——

她一把狠狠地握住,握住这只手,原来是这样的踏实啊!呵呵,呵呵,她不禁笑起来,然后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顿觉他的手一缩,急

忙抽开了去,她眸中登时出现一道疼痛:“怎么了……”

熟知,他将手放在裤上用力擦了擦,然后对着她傻笑:“嘿嘿……脏……”

梦菲心中一酸,这样的他,何其的傻,何其的可爱,也何其的让人心疼啊!

他用力地擦着自己的手,许久,他才伸出手去,愣愣地道:“来,躲这里来,外面有好多好多坏人,他们要杀杀杀,杀我们的……”

梦菲恬淡一笑,她躬着身子钻到桌底下,和他一样蹲坐在地上,侧过脸去,柔和地问道:“你怕吗?怕死吗?”

雁痕天眼珠向上一翻,想了会,然后他点了点头:“我怕,怕他们……会杀仙女姐姐……”

梦菲噗嗤一笑,眼眶却是酸得厉害,她一把扑入他的怀抱,也不管他脏还是臭,用力地抱紧着他,那厚实的腰曾几何时变得这样瘦了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如藤蔓扼制住她的喉咙无法呼吸一样!

这胸怀,显然不复往日健硕,她伏在他怀中身子颤抖犹如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一样……

男人的手缓缓地抬起,他的大掌顺着她的发丝一遍遍地抚摸而下:“仙女姐姐,你怎么像泪人一样呢,你的眼泪是从哪里来的啊?”好像下雨

一样,流都流不完呢。

猛然,她忆起他所说的,他不喜欢爱哭的女子,慢慢地收敛着眼泪,然后擦干脸上的泪,一滴也不剩,她露出一个璀璨夺目的笑容:“我不哭

了……”

“嘿嘿……嘿嘿,你笑起来好好看哦。”他一愣一愣地说道:“仙女,仙女姐姐……”

梦菲仰头望着他,蓬头垢面,只有一双眼睛,却早已没有往日的神采,这般的痴痴傻傻还能治好吗?然而她和他,还有机会逃离这里么?外头

,那可是尉迟月里三层外三层的羽林军队呐——

她拿出一方软帕,慢慢地擦着他的脸,指尖在他脸上游弋着,他的五官更加削瘦了……将结成一络络的头发用手梳起,然后她拿出一根银丝带

将头发绑住,拭去污垢的脸隐隐透露着往日的英俊,他傻笑地看着自己,天真如孩童一样,这张脸……这张脸,过去近十个月了……和她记忆

里的却是一模一样地吻合!

她一寸一寸地凑近着自己的唇,对于靠近他的她,雁痕天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只瞪大眼睛,木讷地看着。

女子捧住他的脸颊,唇贴在他的唇瓣,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仿佛是不为人知的绵绵情话。

她的唇软软的贴上来,带着一种天然的荷香,他眼睛瞪得更大,半瞬,却是高兴地笑起来:“仙女姐姐亲我了,仙女姐姐亲我了……哎哟……

”兴奋让他忘记自己正蹲在桌底下,头撞到桌底不由得惊呼出来,梦菲脸色一白,忙拉低他的头:“我看看,我看看……”

“疼,疼。”他像小孩一样噘着嘴巴,撒娇。

“乖,姐姐给你揉揉就不疼了。啊。”她温柔地笑着,眸中柔情似水……

“姐姐真好,真好……”

“来人,给我放火,朕要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尉迟月的话,在大殿外响起,梦菲目光望着大殿外面,她还能带他冲出去么,宁愿死在一起,也不想天人永隔,所以她笑着问他:“痕天,如

果和我死在一起,你怕不怕?”

“不!我不要姐姐死!”他激动地张大着眼瞳:“姐姐……你好好……不……不要死……”

梦菲摸了摸他的脸:“可是我想和你死在一块啊,生不能相逢,死相随——”

他摇着头,如拨浪鼓一样,鼓着腮帮子,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央求地说:“我好怕,抱我,抱紧我……”

他是无法拒绝那如白雪一样纯洁的人儿的,仙女姐姐是谁,从哪里而来,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长得很漂亮,很温柔,很善良……

至少,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嘲笑他,唾骂他,然而让他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地表演,姐姐她是喜欢自己的,他隐隐感觉到。

他伸出双手,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反而像一个侠士一样,“姐姐不怕,不怕,小天天保护你哦……”

小天天,她嘴角弯起:“像个男子汉呢。”

他没听到,只说:“你说什么……天啊……好多的烟啊……”蓦然,看到外面散发而来的浓烟,他忽然惊恐地道,然而迅速地拉着她从桌底下

出来:“姐姐,我们跑吧,跑吧,呜呜……”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然后他看到窗户,眼前霍然一亮,拉着她就是往窗户飞奔而去。

“欸——痕天……”

她不懂他为何如此执着地想逃出去,是因为害怕吗?她永远也无法懂,这个傻傻的男人,此时只想保护他心中唯一的女神,仙女姐姐。

他拉着她到窗户,那里的侍卫显然是在布置柴火,而火并没有烧过来,一双黑眸变得雪亮起来,是不是还有机会,能死里逃生?心中一震,她

先他先跃出窗户,然后站在窗脚下,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来……”

他咧嘴一笑:“仙女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然后猛力地关上窗户!

站在窗户外的梦菲岂能不震惊:“痕天,你——你快开窗啊!”

“走!快走!”他的脸上有泪流出,单蠢的小天天啊,以为这样你的仙女姐姐就能没事了吗?以为这样她就真的会走吗?

从窗户到门口,也不过一瞬间而已,他看到她从门口一步步地走来,不高兴地瞪着她:“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爱啊,傻瓜……”

因爱留下。

爱,爱,是什么,好深奥的东西,他不懂,他只是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她要回来。

大殿外,火焰绽放,犹如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一朵朵,簇拥着……

急速的火舌,由外而内地蜿蜒,它犹如一条火龙一样,以惊人的速度疯狂地蔓延,要吞没天地间的一切一样!然而这大殿内园如此,大殿外,

却是另一番景象,尉迟月的笑声,回荡着夜空中,带着酣畅淋漓的复仇快意,火光映红着他的眸,那倾天倾地的仇恨,就如这火一样,滋长着

,长着。

“哈哈,哈哈……”他跪倒在地上,然后将手放在心脏上,那颗心,急剧地收缩着:“紫烟……紫烟……”

曾故意接近的那个女子,他就这样一脚深陷,世间永远无法掌控的东西,叫做感情。就如尉迟月爱上杨紫烟一样,他爱上的是仇人的女儿,仇

人,灭掉杨家,是他一手操控,他的紫烟若是活着,一定会恨他吧……

然而他没得选择,谁让他是尉迟家的子孙后代呢!

风吹来,火势更旺,已经烧到内殿……

内殿的二人,伫立着,她脸上是无尽的释然,她并不怕死,因为她坚信,尉迟君会照顾她女儿的,到最后,她终究是亏欠了他,其实这么久的

相处,她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别看他冷冷酷酷的,一个大男人,却经常脸红,那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姐姐……”

那声姐姐叫得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痕天,我叫梦菲,梦菲……”

“梦……菲……”他试着叫出口,“梦菲,梦菲……”

她浅浅一笑,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甜蜜,屋梁崩塌,瓦块和泥土崩塌而下,带着流沙……

她低吟道:“快了……”

死亡,和他们只隔一步之遥了……

浓烟滚滚,呛鼻呛眼,窒息,难受,她白皙的脸涨得绯红……他亦喘着粗气……

火,已经窜进来,燃烧着木质的东西,吞噬着梁柱,覆盖屋中的一切……

一根烧毁的横梁斜斜地打下来,他们同时而望,那一刹,他环臂抱住她的身子,身先挡住到来的痛苦……

那根带着火的横梁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

“啊!”

他被打得失去重心,抱着梦菲狠狠地倒地,火带来的灼痛感,痛到骨髓,被火映红的黑眸,渐渐地,渐渐地清明,然而……来不及想起一切,

他的头被一个重物砸到,流血的同时,他亦陷入昏迷当中。

“痕……天……”

梦菲有气无力地推搡着压在身上的男人,他终是去了吗?可是他怎能比自己先走一步呢……

“等我……”准备狠狠地咬下自己舌头的时候,那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梦菲!!!!!!!”

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然而那声音,是尉迟君呵,这个傻瓜!来送死吗?

“混蛋……”怎的就不能让她和痕天走得安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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