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为荀扬做出解释时正在荀扬怀里把玩着一颗祖母绿宝石,这是她刚刚趁荀扬不注意,自己勾着荀扬脖颈,倾出身子在宝山上拿到的好玩意儿,大约与荀扬的拇指盖差不多大。荀扬将柔和的目光轻轻洒在她脸上,问道:“这也是你父亲当初去崖上救你,放过崖主的原因?”
“对。若不是如此,那次你掳走我,你可就成为江湖各门派的救星了,嘻嘻。”凤儿捂嘴点头,笑里竟带着奸滑。
那一次,荀扬倒是希望万一齐将孔伯炤杀了呢,如此便给他省去了许多麻烦。
不过他那次原本的目的确实很单纯,就是想与万一齐合作而已,只是不曾想到万一齐拥有如此惊人的实力,不仅一掌将孔伯炤打成重伤,还让他吃了一个闷亏。当然,也是由于他看管凤儿不利,才造成了那种一场面。
如今听凤儿提起那日之事,荀扬没好气地嗔了凤儿一眼,再一次失语在凤儿的话里。这小丫头竟还嘲讽上他了,简直岂有此理,想他当初就不应该招惹上这小丫头,如今是甩都甩不掉了。
只是荀扬这想法若是被凤儿知晓了,定会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一通,明明是他自己主动带着她的嘛,她哪里粘他了?
当然,不知情的凤儿此时是完全不以为然,她仰头对准光线,将祖母绿放在眼前照了照,故作深沉地摇头赞美道:“这块石头真美,我要拿它来做条抹额,然后女扮男装。”
“我看还是别,我怕届时护不住你。”荀扬当即否定了凤儿的想法,凤儿想要女扮男装倒是无所谓,不过要带上这么个玩意儿走在大街上,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放在额前,真不知要招来多少觊觎的目光,这不是自找麻烦么?他荀扬可不傻。
况且,何人用它做抹额啊?一般人见了觊觎,贵胄见了笑话,反正就是左右无用。小丫头想一出是一出,这异于常人的思维简直令他头疼。
荀扬明明是一番好意,然而凤儿却不领情,朝荀扬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待会儿就去找绣娘做。”
凤儿见荀扬对她无奈摇头,她心满意足地将祖母绿装进自己腰间的锦袋里去了,随后对那女子说道:“麻烦姐姐告诉爹爹,就说我从清鸣山逃出来了,让他赶紧去找姨母兴师问罪,待他摆平了姨母,而我也玩够了,就去找他。还有,我用这些东西买人命去了,让爹爹不要记挂我,我很好。”
“是,少主,属下定将话带到。”女子对凤儿稍稍拱手。
这一来二去的对话,让荀扬有些看直了眼,凤儿这是何种做派?倒打一耙?还兴师问罪?看来以前也没少干此类事,否则女子不会表现得如此稀松平常。鬼想法一套一套,他甚至都有些怕凤儿了,真怕她何时来了兴致,连他也要戏弄一番,招架不住的。
女子将凤儿的话应下后顿了顿,接着用目光略略指了指身旁的木箱,向凤儿问道:“不知这些财物,少主具体要如何处置。”
“运出城去,此事不劳姐姐费心,他有的是人手。”凤儿竖起小食指,胡乱指向了荀扬下巴,随后仰头望着荀扬道,“待会叫上你的人来搬箱子吧,他们肯定非常乐意干这份苦力活,嘿嘿。”
一时之间,荀扬的神情里充满了诧异,目光涣散在了虚空里,心头似乎再也难以平静。竟真要将这些财宝给他?这可不是一般的数目,那女子就这般遵从了凤儿的意思,是否有些草率?而凤儿是否太过儿戏?
况且,荀扬虽知晓风儿是想用财物救人性命,但他终究觉得不妥,倒不是怕万一齐知晓后追究,而是凤儿的这种馈赠之恩,让他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负担。
库房的门虚掩着,他们能听见门外传来的各种脚步声,以及三三两两的对话声。女子见荀扬神情异样,便平淡笑道:“荀公子照顾我家少主这样久,这些财宝就权当作是我万简阁对公子的答谢了,或是权当帮少主做一桩善事。
所以公子就不必再推辞了,也不必有疑虑。少主若是看到自己用区区一些财物便救下了几百甚至上千条人命,她定会欣喜的。只要少主开心,对于我们做属下的来说,也是美事一桩。至于阁主那里,你不必顾虑,阁主比任何人都希望少主开心。”
女子言辞恳切,荀扬垂目经过一番定定的犹豫,他随即放下凤儿,对女子拱手一叹道:“那既然如此,贵阁的美意,在下便收下了。只不过无需全部,只需十箱便够了。”
女子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荀扬觉得自己若是再推辞,似乎也有些不识抬举了。
况且,他们反正干的也是烧杀抢掠之事,上不了台面,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在意那点接受馈赠时的羞耻心?
与接受他人的馈赠相比,打家劫舍的行为明显更为不耻。既然他们连伤天害理之事都做过了无数桩,那还何须有那么多讲究,既然有人愿意慷慨解囊,他荀扬心安理得接受就是。
而既然孔伯炤此次让他们下崖的任务便是为财,那么获得财物的过程似乎也就不重要了,他届时将这些从万简阁得来的财物送到孔伯炤面前就是,何必再去干烧杀抢掠之事呢?
经此一来,那些富户保全了性命的同时,他也乐得轻松自在,不必再为四处抢夺财物而奔波。而趁着闲暇时间,倒正好可以带上凤儿回家去住上一段时日。
眼看再有一两个月就到年关了,也许他还能与家人一起度过个除夕。想想他距离上次在家过除夕,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久远到记忆消散,只剩下了零星画面。如今有望与家人重聚,他觉得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凤儿。
“十箱不够,都带走吧,省得那小儿日后将这些财物挥霍一空后,再去抢。”凤儿说这话时,情不自禁鼓起了小腮。
荀扬见凤儿这口吻比大人还豪气,忍不住笑了,紧接着便听到女子说道:“既然少主想得如此周到,荀公子就不必再推辞了。只不过这运送的过程中,目标过大,只怕会引起别人注意,尤其看守城门的官兵,我看为谨慎起见,还是走密道为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