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看张元济的面相感觉合理很多，至少他的面相很普通，不像刚才女娃娃那般完美无缺，连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有这样面相的人。
“呵呵，小伙子算得不错，那你看看我的晚年如何。”
张元济没有因为年轻人说话不中听而生气，挑了挑眉，直接让给对方算他的晚年。
以前在外奔波，寻找杀害师父的仇人报仇，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说不准哪天死都不一定呢，怎么会有心思找人算卦。
后来师父的血海深仇得报，跟师弟团聚后日子过得不知道比以前好多少倍。
衣食不愁，不用为生计东奔西走，也不用担心因为住宿在别人的牛棚里被主人家驱赶。
吃饱穿暖后的生活让他对晚年有了好奇感，或许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先生的晚年运确实不错，早年失怙，中年贫困潦倒，晚年倒是得贵人相助，过得有滋有味。”
“确实如此，以后我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吧。”
听到年轻人的话，张元济终于松了口气。
医者难自医，算人难算己，他从未算过自己的命运，也不曾让师弟给自己算过，因为两人之间感情牵扯，会影响结果。
年轻人的水平不错，他相信自己的会有个很不错的晚年。
一辈子颠簸流离，终于有个好的归宿，张元济激动地眼眶微红。
“那是当然，先生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可从面相上看晚年还是有人照顾的，可能是您兄弟的孩子。”
经年轻人这么提醒，张元济恍然大悟，原来给自己养老的是师弟的几个徒弟，看样子以后不用再担心啦。
“多谢，这张冥钞拿去，当做卦资。”
张元济高兴了，大手一挥，将一张印有天地银行的冥钞拿出来递给年轻人。
不管真假，心理上总算得到些许安慰。
他跟师弟不同，大半生流浪在外，风餐雨宿，没有收徒培养下一辈。
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师父他老人家的仇终于得报，自己的生活也终于步入正轨。
随着年纪的变老，张元济愈发觉得有个后辈给他养老的重要性。
可一切都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他一没结婚生子，二没收徒，谁会愿意照顾他这个老头子呢。
师弟就不一样了，他光徒弟就收了七个，再不济也有徒弟照顾着，张元济没少在心里暗暗羡慕。
所以当算卦的年轻人说自己晚年有人照顾时，张元济激动坏了。
“谢谢客人，还有什么想算的尽管说，就当赠您一卦。”
年轻人看着红色的冥钞，眼睛都快冒绿光了，不记得已经多久没见过这么大额度的钞票。
够他跟师父两鬼生活很久的了。
“没有什么想算的了。”
惦念的心事已了，张元济没再有什么想要算的。
再者说，如果真想算命，祖师爷和小师侄的水平无人能及，没必要找不知道水平深浅的亡魂算。
“那其他几位还有想算卦的吗？不准不要钱。”
年轻人激动坏了，没注意到马扎上师父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说下狂言大语。
“给我算算吧。”
祖师爷笑眯眯地主动走向前，看着算卦的年轻人有种莫名的兴奋。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有阴生日，虽然已经快上千年。
“好嘞，客人您请坐，想算哪方面的，财运还是......”
“随缘，小伙子能算出什么便算什么。”
祖师爷看了眼坐在马扎上的瞎子，捋着白色的胡须，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那好，我就帮您看看的阴寿吧。”
年轻人看祖师爷和善可亲，非常好说话，胆子大了起来，妄想给对方算阴寿。
这个在算卦里属于难度最大的，连刻意乔装打扮过的阎王都挑了挑眉，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他地府里的生死簿有两本，一本是针对阳寿，另一本则针对阴寿。
活人总想自己能活多久，而死人也想知道自己的能做鬼多久，好奇之心，无可厚非。
因为卜算难度极大，准确率很低，算命的最忌讳给人算生死寿命，也是怕沾染上因果。
“好”
祖师爷依然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麻烦报一下您的阴生日，呵呵。”
年轻人不疑有他，兴致冲冲地拿出卜算的罗盘和铜钱，准备大干一场。
祖师爷将自己去世的时间报了出来，坐在马扎上的瞎子一僵，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支棱起耳朵听音。
“您老的年纪都快上千年了，这个......有点难度，我不会。”
年轻人怂了，还以为这个最简单，没曾想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给埋了。
“无碍，那就算了。”
祖师爷也没强求，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年轻人的态度倒是坦诚。
“那我跟您算一些别的可行？”
眼看就要失去一个客户，年轻人急了，连忙开口挽留。
“可以”
“不如就算算您事业和财运吧。”
鉴于刚才自己主动提及算最难的点，这次年轻人可不敢再这么大胆挑战高难度了。
事业、财运是算卦最基础也是最常见的问题，选这两个肯定没错，这个卦资他赚定了。
“咦？不对劲，事业线空白无力，财运也很奇怪，以前几乎没有，最近却爆棚，直线上升。”
年轻人摆好罗盘，盯着地上的铜钱，喃喃自语。
奇怪，太奇怪了。
卦象显示这个老人家去世后的数百年间事业几乎是空白的，连财运都没有。
可最近半年，财运以指数形式飙升，不知道是干了什么发财的大活。
他，参不透。
“不好意思老人家，您的卦我算不了。”
年轻人有些沮丧，连最擅长的事业、财运都算不出来，他备受打击。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打倒，小伙子，要想吃卜卦这碗饭，还得继续努力。”
祖师爷也没有为难年轻人，见他颓丧的模样笑了笑，掏出来一个银元宝递到他面前。
“谢谢老人家。”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良心上非常过意不去，这钱他属实不该收，可跟师父两人的境况又非常窘迫。
再三纠结以后，他决定还是收下。
“无妨，多努力，多练习，水到渠成，算得多了自然而然地水平就提高了。”
祖师爷自然不会打击年轻人，说的都是些鼓励的话。
果然，年轻人听后信心满满，发誓以后要努力钻研相卜之术。
等他的水平提高后，自己跟师父的生活也就变得更好。
别人都没有想求算的意思，本来就是好奇阴间是怎么算卦的，并不是说他们不懂相卜之术。
正当大家打算转身离开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瞎子出声训斥徒弟。
“哼，为师让你多看书多记诵，你贪图玩乐，就是不肯学本领，连需要卜卦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以后怎么在玄学上立足。”
瞎老头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像极了张元士教育几个徒弟时的样子。
爱之深，责之切。
显然，他已经察觉出祖师爷等人并非普通的阴魂。
祖师爷饶有兴致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悄悄念了个诀打在对方身上。
对方依然眼神迷离，没有焦距，看来双眼是真的失明了，不是装的。
这就更有意思了，他们这些人因为刻意乔装过，连来往的阴魂都没发现他们是阴魂，这个双目失明的老头是怎么发现的呢。
祖师爷难得遇到感兴趣的人，又重新返回算卦摊位上。
“师父，徒弟学艺不精，知错了。不过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咱们这是地府的鬼市，还能有活人敢下来不成。”
年轻人对师父的教诲坦诚接受，就是不明白他老人家话里的意思。
阴曹地府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除了七七小天师和她的师父，还没听说过生魂敢闯地府的。
虽然很早就听说过七七小天师的大名，可本人他是一次都没见过。
根据道听途说的消息，小天师大概三四岁的年纪，头上扎着小揪揪，鬼灵精怪的特别招人喜欢。
想到这里，年轻人的视线重新打量着摊位前的几人。
突然想到什么，震惊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今天不会是走了狗屎运，碰上小天师本人了吧。
他垂下视线，认真地看着眼前小脸白皙可爱、眼神澄澈中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气质的小女娃，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就是七七小天师。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七七小天师可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他的偶像。
年纪小小就五术皆精，卜算水平更是无人能及。
一向不怎么喜欢夸人的师父每每提及小天师，眼神中都带着崇拜、赞赏与尊敬。
“这位不会真的是七七小天师吧？”
年轻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是我”
被认出来，七七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承认。
“小天师，真的是你，很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不知道今晚会来逛鬼市算卦，我这是班门弄斧了，银元宝还给你。”
年轻人终于见到了偶像，激动地不行，看了眼手里的银元宝还是决定退还回去。
这银钱他赚得心虚，没给人家算出来什么，钱还收了不少。
“元宝叔叔留着吧，这是你里应该得的。”
“那怎么可以，我也没算出来什么，哪能收小天师的钱。”
“收下吧，相遇即缘分，只要叔叔不责怪我们刚才刻意隐瞒身份就好。”
“不敢，不敢，小天师这样做肯定有你的道理，今日鬼市这么多人，大家都认出来的话肯定就逛不了啦，我能理解。”
年轻人对七七的态度极为恭敬，却不知道被自己忽略的几位才是地府最厉害的上位者。
阎王和判官们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谁都认不出来，陪着小奶包逛鬼市，倒也自在。
所以在年轻人认出七七来时，他们也没有暴露身份。
“阿力，扶我起来。”
瞎老头知道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小天师时，常年冷漠僵硬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激动。
“师父，小天师带着几位老人家来咱们摊位上了，您先别急，我这就过来。”
瞎老头的神情激动，拄着拐杖被徒弟搀扶着站了起来。
“久闻小天师的大名，没想到老道能有如此运气。”
年轻人看着一向平淡的师父神情激动异常，有些惊讶。
七七是最近一年才声名鹊起的，在地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瞎老头也是道教学派，对道术极为痴迷，早就听闻七七的大名，想跟她交流道术。
可他知道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小天师哪有时间理会自己，何况以他在地府的身份地位，都没机会跟对方接触。
“老爷爷客气了，您是不是有事找七七帮忙。”
小奶包最擅长察言观色，从老道长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对方有所求。
“呃......这都瞒不过您，老道确实有事相求。”
瞎老头心中一震，他的想法从未跟人讲过，也没表露出来，怎么小天师一眼就看出来的。
难怪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这身本领连他这个年纪大得多的老头子都自愧不如。
“是不是眼睛的事，这个还得进一步观察症状以后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根本不用瞎老头自己主动提，七七就猜出来对方所求何事。
“谢谢小天师愿意给老头子看病，我这眼疾生前就有，后来双目失明后再没办法治疗，听闻小天师医术了得，还请您帮忙给看看。”
瞎老头自双目失明以后耿耿于怀，活着的时候也就罢了，寿命就那短短几十年。
死后来到地府才知道投胎轮回转世有多难，阳间的生育率越来越低，人胎不好投。
畜生道也分品种，野生动物几十年间数量锐减，投胎难度比人胎好不了多少。
那些家养的牲畜，比如猪马牛羊之流倒是好投，就是寿命太短，平均下来都不足半年。
听下来的鬼兄鬼弟们讲，最后挨刀子的时候是最痛苦的。
都是死过一次的鬼，生命最后一刻有多痛苦他深有体会。
他才不会想不开，去投畜生道呢。
跟他同样想法的鬼数不胜数，只能老老实实排队等着投胎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