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姳岁在剧痛中睁开眼睛。
“咳——！”喉间涌上的血腥味如此熟悉，她下意识去摸左肩——那里本该有道被火狼抓伤的疤痕，可指尖触到的只有完好无损的肌肤。
“小殿下生命体征已稳定。”沧沧的机械音在颜姳岁脑海中响起，“记忆传输完成度100%，当前世界危险评级：A级。”
颜姳岁意识到不对劲，她抬头望向铜镜。
铜镜里映出陌生的脸。眉间三瓣红莲纹，眼角一颗泪痣——这是原主的模样。
“沧沧。”颜姳岁声音发冷，“这是怎么回事？”
沧沧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点哭腔，“小殿下，你居然封印我的意识！呜呜呜～小殿下不爱我了。”
姳岁安慰道：“补偿你一袋玉灵果，别哭了，先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
沧沧立马止住哭声，解释道：“小殿下，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好像有问题，它察觉到剧情偏离原本预定的轨迹，现在进行干预，强制将剧情回溯至初始时间点。”
“果然如此。”其实姳岁在进入小世界之前就察觉到不对劲，这才会暂时封印住沧沧的意识。
窗外晨钟恰好敲响六下。和最开始是完全一致的场景，除了……
颜姳岁猛然推开窗——栖霞峰下，灰衣少年正被几个外门弟子按在泥地里。
容思年。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重生者的阴郁，只有麻木的隐忍。
“年年的记忆被重置了？”姳岁微微皱眉，这个小世界的天道胆子真大，竟敢用这样的方式虐待年年。
“不止。”沧沧认真解释道，“反派大大前世的记忆已被篡改，当前认知完全符合原剧情设定。”
也就是说，现在的容思年只记得“前世”那个冷漠的师尊，根本不认识改变后的她。
颜姳岁捏碎了窗棂。
凌霄殿前的场景与姳岁刚进入小世界时完全相同。
三百弟子跪坐在青玉广场，叶萧脊背挺直如松，而容思年缩在最后排的角落——只是这次，他右腕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颜长老到——”
颜姳岁御剑落地时，刻意让剑气震飞了欺负容思年的那几个弟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向最后排。
容思年浑身绷紧。
前世这个时候，颜姳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可现在……
雪色衣袂停在他眼前。
“伸手。”
清冷的声音让容思年本能瑟缩。他迟疑地抬起流血的手腕，以为要受罚，却被塞了个冰凉物件。
极品洗髓丹。
全场哗然。容思年瞳孔骤缩，突然狠狠打翻玉盒，“弟子……不配。”
丹药滚落泥地，沾满尘土。
颜姳岁呼吸一滞——这是原剧情里容思年跪了三天才求来的东西，现在他却像躲避毒药般抗拒。
“小殿下，我检测到反派大大的情绪波动异常。”
她当然知道异常。容思年此刻的眼神，和她最初遇到的重生归来的容思年截然不同——这是真正被伤透心的、死气沉沉的眼神。
“那换这个。”颜姳岁突然摘下自己的储物戒，“里面有……”
“师尊。”叶萧不知何时走来，恭敬行礼，“宗主请您过去。”
玄明子高坐台上，目光复杂，“姳岁，按规矩该由天灵根弟子先……”
“我就要他。”颜姳岁声音不响，却让全场死寂。
容思年突然抬头。
阳光穿过云层，照亮女子眼角那颗泪痣。恍惚间，他竟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里，她也曾这样逆光而立，对他说……
“以后跟着我修剑。”
现实与幻听重叠，容思年踉跄后退半步。
栖霞峰的夜晚比颜姳岁记忆里更冷。
容思年跪在偏殿外已经三个时辰——和原剧情的设定一模一样，他固执地拒绝进入弟子房，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沧沧，调取当前数据。”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变数极大，姳岁必须时刻掌握容思年的真实情况。
沧沧在姳岁的识海中调出光屏，“小殿下请看。”
【反派大大：容思年（记忆篡改版）
杀意值：85%（高危）
黑化值：90%（即将爆发）
好感度：-50（憎恶）】
颜姳岁推开窗，月光如流水般泻入院落。容思年立刻绷紧脊背，像个等待鞭刑的囚徒。
“进来。”
少年不动。
“别让我说第二遍。”
容思年终于起身，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站在门槛外不再前进，阴影里的轮廓单薄得像张纸。
颜姳岁突然想起不久前那个会撒娇说“怕黑”的容思年，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伸手。”
又是这个命令。容思年机械地摊开掌心，意料之中地迎来疼痛——
温暖的灵力却包裹了他溃烂的腕伤。
“……？”
颜姳岁低头为他包扎，长发垂落时扫过他手背。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容思年突然抽回手，“弟子……自己来。”
“怕我下毒？”
“怕脏了师尊的手。”
自虐般的回答让颜姳岁动作一顿。原剧情里容思年确实常说这句话——每次被师尊责罚后，都会恭敬地加上这句。
沧沧发现异样，出声提醒道：“小殿下！反派大大在用魔气探查洗髓丹！”
颜姳岁余光瞥见少年袖中闪过黑雾——那枚被她硬塞给对方的洗髓丹正在被魔气腐蚀。
不是被扔了吗？这是又偷偷捡回来了？
果然。即便记忆被篡改，潜意识里仍留着对她的警惕。
“明天开始，每日辰时来剑坪。”她故意用原剧情里的冷漠语气说道，转身时却“不小心”碰落案上的药箱。
纱布金疮药散落一地，最显眼处是瓶贴着“年年专用”的玉肌膏——那是她进入小世界的第一天就准备好的。
容思年盯着药瓶，魔纹在颈侧若隐若现。
剑坪晨训，历史重演般相似。
“废物就是事多。”
“颜长老收他肯定别有用心……”
窃窃私语中，容思年沉默地握着木剑。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连“假装笨拙”都省去了，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可怕。
“沧沧，年年在模仿我的剑招。”
“不止。”沧沧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反派大大还在反向推演你的弱点。”
“沧沧，不要这么扫兴嘛，让我多高兴一会儿不行吗？”颜姳岁微微叹气。
颜姳岁当然知道，原剧情里黑化后的容思年确实有这样恐怖的学习能力——通过观察对手招式，瞬间找出破绽。
“师尊！”叶萧匆匆跑来，“后山发现魔族踪迹，宗主请您……”
“你留下陪年年练剑。”颜姳岁起身时，指尖在容思年腕间一拂。
少年猛地僵住。
她留下的不是禁制，而是一缕本命剑气——最精纯的护体灵力。
……为什么？
容思年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魔气在经络里横冲直撞。明明记忆里这个女人既冷漠又偏心，可自从今早醒来，一切都透着诡异。
“容师弟？”叶萧递来汗巾，“你的脸色很差。”
容思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师兄可曾觉得……师尊近日很反常？”
叶萧想了想，“确实。以前师尊从不当众维护谁。”他压低声音，“其实今早你睡着时，师尊来给你盖过被子。”
“……什么？”
“还摸了摸你的头发。”叶萧比划着，“像就这样……”
容思年耳尖突然烧红。他狼狈地转身练剑，却没发现远处树梢上，颜姳岁正透过水镜术看着这一切。
“小殿下，你不是去后山了？”沧沧眼睛里露出疑惑。
“骗他们的。”颜姳岁收起水镜，“沧沧，想办法调取这段原剧情。”
光屏展开：
【小世界天道原本预设剧情：颜姳岁离开后，秦暮雨现身剑坪，给容思年送来“伤药”。药中藏有情蛊，成为他后期黑化的关键……】
果然，她刚离开不久，鹅黄衣裙的少女就出现在剑坪边缘。
“小殿下！秦暮雨头顶好感度数值异常！”沧沧突然开口提醒道。
颜姳岁眯起眼——秦暮雨对容思年的好感度赫然是：-100（仇恨）。
这与原剧情完全相反！
深夜，颜姳岁被沧沧的声音吵醒。
“小殿下快醒醒！反派大大去了后山禁地！”
水镜映出的画面让她血液凝固——容思年跪在血阵中央，而站在阵外的不是魔界左使，是秦暮雨。
“少主何必挣扎？”少女的声音甜得发腻，“您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颜姳岁突然对您好？”
容思年冷笑，“与你何干。”
“因为她也重生了。”秦暮雨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畔，“她知道您将来会……”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颜姳岁御剑冲到禁地时，血阵已经启动。秦暮雨手中的匕首正要刺入容思年后心，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变招——
“师尊救我！”
匕首调转方向，狠狠扎进秦暮雨自己的胸口！
“容思年要杀我……”她呕着血爬向颜姳岁，“他、他是魔族……”
完美复刻之前的剧情，只是角色完全颠倒。
容思年僵在原地。前世这个时候，颜姳岁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秦暮雨的话，罚他跪碎灵石三天三夜。
暴雨中，颜姳岁缓缓走来。
一步，两步……
最终停在他面前，转身将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给他——这个代表绝对信任的姿态。
“秦暮雨。”她剑尖挑起少女下巴，“你的情蛊呢？”
秦暮雨瞳孔骤缩。
“拿出来。”霜华剑轻轻划过她脖颈，“或者我帮你挖出来。”
容思年突然按住颜姳岁执剑的手，“弟子……自己来。”
魔气轰然爆发！
秦暮雨惨叫的同时被掀飞数丈，藏在舌底的情蛊被迫吐出。容思年碾碎那只金色虫豸，抬眼时魔纹已爬满半边脸颊，“师尊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颜姳岁假装不懂，“你是魔族？还是……”她突然贴近他的耳畔，“你其实一直都记得之前的事？”
容思年瞳孔地震！
暴雨冲刷着两人交握的手，颜姳岁感觉到他指尖在发抖。什么记忆重置，什么天道干预剧情——她的年年从来就没真正忘记过。
“小殿下小心！”
秦暮雨垂死挣扎的毒针袭来时，容思年本能地抱住颜姳岁转身——
针尖却在离他咽喉三寸处凝滞。
颜姳岁捏着那枚毒针，眼底金光流转，“沧沧，启动记忆修复技能。”
“好的，小殿下请稍等。”沧沧闭上眼睛，周身散发着纯白色光芒。
颜姳岁突然吻上容思年的眉心。
记忆如洪流般涌入容思年的脑海。
双生谷的花海，后山禁地的雨夜，对抗火狼后他抱着中毒的她……
这些是什么？幻觉？心魔？
容思年痛苦地抱住头，魔纹在颈侧疯狂蔓延。不对，记忆里分明是另一个版本——同样的场景，她冷眼旁观他受辱，任他在狼群中自生自灭，无数次将他推向深渊……
“两种记忆都是真的。”颜姳岁的声音穿透记忆乱流，“不过你被天道篡改了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