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颇抬头瞧那染血的匣子,瞳孔却失去了焦点,不住喃喃道:“这是假的,真的呢?”魏荐蔺神情恍惚,颤音道:“真……真的不是在……在内殿中。“话音未落,人早奔了进去,打开暗门。屋子里的人,除了身体,人头早已不翼而飞。
“老祖--”魏荐蔺惊呼一声,昏了过去。
封天下走近一瞧,只见床上赫然多了两行殷红的字迹,散发着同样馥郁而潇洒的香气,同样挺秀的字迹写:小姐荐蔺失亲,杀圣踏月无暇。
如今,她惬意地依偎在树梢横生出来的枝丫上,让三月潮湿的水汽,弥漫着她修长的,赤裸着的,雪白的玉足。
柔和的晨风舔舐着她清丽的脸庞,从耳畔拂过,俏皮地扬起了她漆黑的头发,莹白的手臂伸在前面,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着的是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匣子,里面盛着大名鼎鼎的武切将军--魏冶河的头颅。
却唤不醒早已沉入梦乡的某人,她就在这片原始的林海的怀抱中入睡。
正值初春,阳光璀璨,天空蔚蓝,喜鹊轻盈地自枝丫间滑过,生命是多采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天穹深邃,极目远眺,也只能撇清一片朦胧的绿影,就连上空若非时而漏下点和谐的光影,也几不可见。这里遮天蔽日,是她自己的世界,绝不会有她厌恶的访客。
林间炊烟袅袅,时而还有空灵的笑谈之声传来,接着,一个英俊的少年走出林间,他披着宽大而舒服的鹅黄儒袍,长发简单地挽着,露出了古铜色、健壮的胸膛。
他步履翩翩,身影如松,卓而不群,轻盈地跃上树梢,走到她身旁轻轻用修长的食指刮着她秀气的鼻尖。见她装作不知,浑不理会,又朝着玉腿狠狠掐了一把。
她呼吸一乱,忙缩起腿,轻叹道:“阿藏,你难道一直没办法消停一阵子么?”语气沙哑蕴含着煽动的吸引力。
男子脸上忽地绽开了温和俊逸的微笑,如画笑靥,就仿佛百花都在这一刹那间盛开。端的一副翩翩公子,机巧若神。
他流水般轻笑起来道:“你总算是猜错了一回。”
她缓缓坐了起来,方才意兴消沉地眯缝着眼,勉强抬起了视线,看清了来人。
她促狭地眨着眼睛笑:“秦羡鱼公子,苍天大地啊,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调皮了,有了个毕藏,我遭遇的折磨还不算多吗?“秦羡鱼笑得直不起腰,却强忍笑意道:“赵若竹小姐,莫是除了毕藏,就不许他人顽皮了?”
赵若竹拍着一侧的枝丫,道:“来,你也坐过来,同我享受享受这灿烂的朝阳,再为我说些故事,捡些高兴的故事说,必须是欢喜的结局,哦,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够多了。”
秦无羡咬着嘴唇,道:“我不喜欢坐着,不喜欢说故事,我也不享受不来这阳光……这见鬼的阳光,耀得我头晕眼花,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阳光?”他说“不喜欢坐着”时,人已坐了下来,他说“享受不来这阳光”,却自觉在阳光下伸展了双腿。
赵若竹笑道:“阳光有什么不好的?若是每个人心底都多些阳光,世上就不会有这样多可怕的恶人。不管是谁,在如此温柔的阳光下,都干不成什么坏事的。”秦羡鱼眼波流转道:“谁说的,我如今就打算干件坏事。”
赵若竹道:“你怕是在琢磨怎么设法遣我爬起来去做事,对吧?”秦羡鱼呵呵一笑道:“你倒是挺精明的,什么都能猜中。”他笑声低了下去,旋即又道:“但你确实是需要做点事了,打从晴川回来后,你除了吃饭就知道睡觉,再这样懒下去,你就真成米虫了,还是一只花钱大手大脚的米虫。”
赵若竹深深叹了口气,嗟然道:“你这副口吻,和我家老爷子真的一模一样,可惜没有长长的山羊胡子。”
秦羡鱼狠狠瞪了她一眼,赵若竹展颜一笑,又道:“这次去晴川,我还真是认清了那些所谓的老辈人物的嘴脸,一个个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也就除了路颇那老头儿能耍几招,另外几个都是猪猡。
那独断员外封天下据说修为高深,一双苦练玄功多年的铁掌,据说能一瞬间把四阶的妖虎都打成烂泥,但我同他擦肩而过时,这傻子,似乎睡着了一样。还有那佛剑东方奇,好好一个东方世家的天骄,去学什么佛门苦行僧的路子,弄得不伦不类的,实力也最是差劲。”
秦羡鱼撇嘴道:“赵大小姐的身法当世第一,独步天下,修行中人谁不清楚……但麻烦下赵大小姐,你自己的牛皮已吹够了吗?”赵若竹摆摆手,道:“吹完了,秦公子有何指教?”
秦羡鱼道:“不急,我先讲讲一些近来的事情。“
他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个小小的册子,一边翻阅,一边吟道:“上回你在封伊台诛杀的监军御守,已取得三万两的赏银,除了接济龙门马场谢驯师遗腹子的八千两,雇佣军陈、楚二人家眷各四千两外,还替宁书生付了两千两赶考费,又替周寡妇付了三千两喜酒聘札、替沈老将军保释付了一万两,还帮蓝……“
赵若竹叹道:“这都是我做的,我当然清楚了,怎么又要提这个。”秦羡鱼白了他一眼,道:“反正,现在三万两赏银都已用光了,你自个镖局挣来的七万两镖银,我也帮你花出去六万。这下子,你不用担忧良心不安了,可能搞不好先要被救济的是我们。”
赵若竹苦笑道:“公子,每次都干得这么彻底,你就不会给我匀一点下来吗?”秦羡鱼道:“你享受得还不够?江湖中不知道多少修士在说你的闲话了,他人可不清楚你花的都是你自己的,都讲你中饱私囊、沽名钓誉……”
赵若竹皱眉道:“嘴长在他们身上,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此生多憾事,天下楚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