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氛围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严肃,百官们默不作声的汇聚在宫门之前,却谁都没有迈步走进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候,等待着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过来。
他们不清楚自己在畏惧什么,也许当沉重如天地一般的大事真正将要发生的时候,任何人都是会止步不前的。
直到左右两位相爷以及太尉三人同时出现之后,静默心思沉重像是已经无法思考的朝堂百官方才将恢复了一些鲜活,抬头看了过去,那一双双紧皱的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左右两位相爷与太尉之间素来是不和的,尤其是这半年来太尉的权柄被打压的极为厉害,但此时此刻,三人的脸上却看不见半点针锋相对的模样。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早已经不再是需要针锋相对的时候。
如他们这样的人,也从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影响决定,这几十年的斗争不是因为彼此看不顺眼,而是单纯的因为政见不合。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百官沉默站在身后,太尉抬头看着宫门之后的景色,和往常一模一样,他甚至能够看见墙角下那颗散落的石子仍放在之前的地方。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数十年的争斗和尝试,到底还是无法改变陛下的态度。
左相道:“四十年前你就该清楚,无论如何,最终都会来到这一步的。”
太尉沉默了一瞬,目光看着皇宫,像是在看着这几十年的变与不变:“我们总是会尝试着去改变什么,我想这也是陛下最值得追随的地方。”
右相今天并没有穿自己的官袍,而是穿着曾经圣皇所赏赐的一件特制的朝服,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将会迎来世界千年以来最大的变革,他要拿出自己最认真最凝重的态度去面对:“你知晓改变,却不想改变。”
太尉道:“或许,我只是担心改变。”
百官站在三人身后,无论是六部尚书还是御史中丞,在现在这个时候都没有说太多话的打算,心里的沉重是短时间里没办法减轻的,他们自然不是因为反对圣皇的决定而沉重,而是在担心这个决定的开始将会带来什么后果。
如今的圣朝看似什么都没发生,可每个人都很清楚,但圣皇决定开始,这里就会变得比一千四百年前还要更乱。
“曾经世界的敌人是异教,现在世界的敌人是我们,在走进这扇门之前,我希望在场的诸位能做好准备。”太尉没有转身,没有回头,目光从墙角那颗石子移到了站在宫门一侧的都卫禁军副统领长风的身上,但声音还是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虽然这件事,我们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既然开始,结局如何,就担在肩上,别放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感到了更加的沉重,随即迈步走进了宫门,身后百官一言不发的跟随着。
当圣皇决定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固然天下无数百姓还被半遮半掩的瞒在鼓里,但最起码,对于百官来讲,已经多少知晓了真相。
......
......
圣皇坐在皇位上,他的身影看起来特别的清晰,不再如以往那样让人看不真切,他就真实的坐在那里,半倚着皇座,注视着太极殿的门外。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呢?
圣皇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最开始的一切,只是当现在坐在这里试着回忆的时候还是能够清楚的记得过往的所有。
他是十四岁开始修行的。
和绝大多数平凡人历经磨砺崛起成长为世上第一人的故事有细微的差别,他出生就在显赫的权贵世族,有着十分尊贵的身份和光明的未来。
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尊为上宾,他的天赋无人能比,见过他的每一个人都发自肺腑的认为圣皇必定会成为真正站在苍穹上的人,他从未遇到什么挫折,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去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最中心的耀阳。
在修为踏足初境的时候,上一代的佛门之主便亲自为他讲经,用圣佛金莲助他开悟。
在修为突破到第二境的时候,上一代的儒山掌教就打开圣卷任其观看,开放文宫自由进出。
这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圣皇却觉得没什么特殊之处,因为他出生以来就一直都有着特殊的地位和待遇,这种特殊在他的眼中,只是简单的平常。
修为入第三境后,他登上神山看过了神教岁月变迁。
修为入第四境,道门来人请他前往菩提山,观道藏,看三千大道。
世上几乎没有他的敌人,因为他的朋友太多,欣赏他的人太多,圣皇仿佛生来就与众不同,在修行上不间断地游历下,他结识了一群人。
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就如此刻的李子冀一样。
每个人都曾年轻过,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曾壮志凌云,圣皇不知道什么是意气风发,因为他从出生开始,每一刻都是意气风发的人生。
仿佛在他的经历里,永远都没有落魄与困境这两个词汇。
他的笑声就像是拨云见日的晴朗,让所有人为之尊敬和心折,也就在他从菩提山离开后,遇见了如今的皇后。
那时候的皇后还只是刚刚开始修行,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
与他光芒万丈的人生比较起来,皇后的人生虽算不上平庸,却也并不如何精彩,一个出身小势力的掌教之女,因为想要下山看一场春集镇的剪纸秀,所以在本该融会贯通踏足初境的晚上,跑出了山门。
春集镇。
圣皇记得很清楚,他没想到直到如今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个早已经消失了不知多少年的小地方。
贪玩的少女和光芒万丈的青年在春集镇碰到了一起,属于二人之间的故事就这么悄然之间便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