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鸿郡府衙内,郡守秦垒焦急不安,与那晚围剿张客山的将军段森还有万尽贤坐在大堂之上。
盖因石匣宝经终究得来不光彩,婉儿父亲于铁成一行护送宝物从达国南下,乃是朝廷的绝密行动,地方官府自是无从知晓。
于铁成众人被游贯所杀后,官府只当他们是惨遭劫掠的过路商人,当时又在全力布局围剿张客山,对这起案件自然草草了事。
乾门司翼轸校尉陈继三日前到府,秦垒起初还以为是剿杀张客山有功,这么快就惊动了皇上,竟派乾门司来封赏自己。
谁知陈继一通盘问,全是那无名商队之事。
乃知干系重大,自己又一问三不知,被陈继骂得狗血淋头、魂不附体。
这陈继自去查案,特意交待了今早回府。
秦垒拉着段森、万尽贤二人日夜商议对策,为的是给自己说情作证,故此一大早便候在大堂之中。
坐立不安之时,见陈继大步走进郡府。
背后还跟着两个下人模样的跟班,只道是乾门司官差常穿便衣行事,也不奇怪,忙令人再添了两把座椅。
趋步迎到跟前,向陈继引见段森、万尽贤二人。
几人见过礼,陈继坐了上首,段森坐在左排之首,秦垒、万尽贤依次而坐。
陈继带来的两人正是归弢与婉儿,当下坐了右排位置。
他这才知眼前之人竟是乾门司翼轸校尉,心叹九哥说得果然不错。
这陈继不过区区校尉之职,地位竟还在镇北将军之上,可见乾门司权势滔天,都是隍纨放纵所为。
眼神死死盯着段森三人,灭门之痛充斥胸间,恨不得当场手刃了他们。
“陈大人为圣上分忧,这几日实在辛苦。下官连日来安排人手调查那商队命案,只盼也能为陈大人分忧,却是一无所获,至今心焦不已。”
秦垒刚刚坐定,就恭声对陈继解释起来。
陈继倒是气定神闲,“此事机密,也不能全然怪你,我已查到了一些线索,你三鸿郡只需协助便是。”
秦垒不想此事竟过去得如此轻松,如遭大赦,口中不住感谢陈继。
果然有段森在此,面子就是大一些。
“我此来另有一事。”
陈继突然语气严厉起来。
秦垒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身躯又是一震。
陈继转而向段森拱手说道:“段将军协助朝廷剿灭天道盟,将天道盟在全国各地秘密据点一网打尽,此事办得极为利落。更亲自带兵来此捕拿张客山,本人当真钦佩得很!”
段森忙回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将也是尽力而为。剿灭天道盟一事,秦大人与尽贤老弟出力甚多,我已将二人之功表奏朝廷。”
“可我查得张客山并未身死,至今下落不明,何来表功。将军可是遭了小人蒙蔽?”
陈继话锋一转,语气铿锵,说话间紧盯着秦垒与万尽贤。
这三人谎报邀功之事,他此行尽查得清楚。
只是段森身为朝廷镇北将军,又是自己顶头上司——丞相隍纨表姨夫的弟弟的丈人的外甥,碍于关系,不好把矛头直接指向于他。
方才一番话说出,秦垒已听得冷汗直冒,不敢冒昧开口。
段森则不慌不忙,说道:“陈大人办事果然干练,贼首张客山确实身受重伤而逃,但离死只在须臾,此刻应早已见了阎王。”
“再说天道盟已灭,二当家万尽贤弃暗投明,此事天下皆知,足儆效尤。况且,对朝廷来说,一个死了的张客山,比一个活着的张客山,岂不有用多了。陈大人觉得呢?”
段森令万尽贤去追杀张客山,料定他在剧毒和重伤之下,必死无疑。况且事已至此,他已得隍纨首肯,将张客山的死讯放了出去,这些事情陈继当然不得而知,当下又不好对他明言。
可恨陈继这厮,此趟全因办案撞着了此事,也要来闲插一脚。虽说他是出了名的办事不讲情面,但他受隍相重用,唯隍相马首是瞻,想必不会为难自己。
莫非是想借此事,要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陈继听了段森一番说辞,见他脸色不善,也猜着几分实情。
乃退让道:“将军所言甚是,我等皆为朝廷出力,自当以大局为重。只是那归云庄之事,秦大人也未免做得太过分了。”
说话间又是盯着秦垒。
归弢听得陈继似有为归云庄做主之意,激动万分。
可是碍于万尽贤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和婉儿打探,只得强压心绪,不动声色,生怕露出端倪。
秦垒见陈继老咬着自己不放,内心直骂了一万句娘。
自陈继一来,送他金银也不要,美女伺候也不要。
仔细回想,自己之前从未和他打过交道,说不上哪里得罪了他,这厮却如何只针对自己。
看来还是自己巴结隍纨不够,他手下的人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对,日后一定要多动脑子,尽力讨得隍相欢心才是。
面对陈继的质问,一时如坐针毡,思前想后,只是答不上话。
万尽贤见秦垒窘迫,当即上前,半跪道:“归云庄之事全是小人谋划,只为引那张客山上钩,全与秦大人无关。小人斗胆放肆,只想着为朝廷出力,还请大人恕罪。”
陈继冷冷道:“万副盟主大名鼎鼎,今后得是叫你万大人了。”
万尽贤听出他言语中讥讽之意,也不气恼。
自从下决心背叛张客山那刻起,自己就已经做好了被天下人唾弃的准备。
他行事一向只看目的,并不在乎这些骂名。
当即跪倒,郑重说道:“小人岂敢,只是小人年轻时愚昧,因此误入歧途。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而今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只想为国家尽忠出力,弥补半生罪孽于万一。”
“今幸得段将军、秦大人宽宏大量,准小人戴罪立功,已是万幸。陈大人就是当场杀了小人,也是小人罪有应得,绝无半句怨言。”
“哦?”
陈继听他说辞,倒也十分有心。
不觉有些好奇,禁不住问道:“我倒是有些疑惑,你身为天道盟的副盟主,半生都在与官府作对,如今弃暗投明,突然向朝廷投诚,就是因为幡然醒悟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