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日来想尽办法讨好自己,设法取得自己信任,亏我已当他是同道中人,还满心佩服。
此人端的好深城府,好精的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难怪他一见面就要举兵拥护自己,全然不是为了什么公道人心。
这后面一定还藏着更可怕的目的!
不动声色,答道:“杜大人说得对,我们要加紧去寻宝藏才行。”
说话间紧盯杜无论,只见他面不改色,但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之情。
“少盟主连日劳累,还是先修养好身体要紧,日后再寻不迟。阴尸虽然可怕,但王化仁身在定远城,料来这里数量不多,一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张予之心道,好一招欲擒故纵,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早已急不可耐了。
内心不免十分难过,倒不是因为他欺骗自己。
而是才觉得他是个体恤百姓、亲力亲为的干事能人,没想到瞬间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的心情如同从云霄直堕冰窖。
义父说的人心险恶,终于算是见识到了。一定是他在天有灵,才保佑自己识破了骗局。
我一定要抓紧时间把这些告诉四叔才行。
遂对杜无论言明,自己要开始好好思量寻宝之事,言语间故意显得自己真有宝物一般。
对方只道不急,也不追问,说自己会全力去打听石匣宝经和神兵图下落。
当下吩咐厨房好生置办晚宴,为张予之压惊。
他进了内府,加快脚步,四下寻找,好不容易才在一处走廊边找到了路通一。
赶紧凑近去道:“四叔,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小芋头,什么事这么慌张。”路通一好奇道。
说话间,廊下天井有人连拖带拽,正拉过来一口大肥猪,准备杀了送去厨房。
那猪拼了命地狂叫,声音凄厉,十分刺耳。
“我怀疑杜无论是王化仁的手下!”张予之小声道。
“什么。”路通一侧着耳朵,没有听得清楚。
“你说什么王化仁?”
“我怀疑杜无论是王化仁的手下!”张予之再次说道。
路通一大惊失色,“此话怎讲?”
“今天我们去到城外,发现了一处染布坊,和王化仁处一模一样。随后就遭到了阴尸攻击,奇怪的是,我发现杜无论竟有避尸水!”
路通一一脸不可思议,瞪着他道:“你们遇险之事我刚刚也听说了,但你怎么确定他就有避尸水?”
说话的同时,猪叫声越来越大。
“停一下,别这么吵。”路通一大声呵斥道。
旁人吓得纷纷住手,将肥猪放在一边。
张予之不禁一愣,四叔莫不是听得心急了,对下人如此凶恶。
迟疑之间,那头肥猪却忽地挣脱人群,朝这边一蹿,夺路而逃。
众人连忙追去,与肥猪拉扯起来,又是一阵尖噪的嚎叫声响起。
路通一急着要问明白事情,不耐烦道:“这猪好生聒噪,快拖去杀了,把猪头剁了喂狗。”
张予之闻言,猛地盯着眼前的四叔,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路通一并没有察觉到张予之的变化,拉着他走离天井,继续问道:“小芋头,你快说清楚些。”
“我......我其实也不确定。我只觉得那些......阴尸,没有当日......我和你碰见的那么厉害,因此怀疑......怀疑杜大人用了避尸水。”
他急切之间,编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遮掩。
路通一眯着眼睛:“就是这样?”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看你连日繁忙,今日又受了惊吓,确实是想多了。我颇为了解杜无论,他是个造反的人,怎么可能跟王化仁扯上关系。”
张予之连连点头,摸着面门,装得有些头昏脑涨,想要快些将此事搪塞过去。
路通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道:“你先去休息吧,吃过晚饭,好生睡一觉。”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路通一的背影,张予之越发心惊肉跳,大脑一片空白。
晚饭间,杜无论比之往常热情更甚。
信誓旦旦说,今天特意杀了一头猪,壮着胆子,破费吃肉,先请张予之恕罪。
张予之笑问,何罪之有。
杜无论答,一是要庆祝二人劫后余生,二是特地向张予之赔罪,恕他保护不周之责。
席间,不断为张予之夹菜,言语中一反常态,有意无意,总是提起神兵宝藏,试探他的口风。
甚至路通一也帮着旁敲侧击,话语间模棱两可,令张予之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瞥了眼路通一,实是心如刀绞。
还有桌子上这些肉。
猪兄,你一路走好!
放开手脚道:“拿酒来,我要敬四叔和杜大人。”
为今之计,只有先让他们放松警惕。
两人颇为惊奇,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他今儿个又吃肉又要吃酒。
“等下......”一坛美酒上桌,张予之却叫道,“不要这么好的酒,拿便宜的来。”
果然还是这么抠门。杜无论和路通一相视一笑。
“少盟主,这是普通黄酒,不值什么钱。”
杜无论解释完,端起酒杯,“来,难得少盟主有雅兴,杜某先敬你一杯。”
“拿碗吃,尽兴。”张予之拦住他道。
杜无论又亲自拿了大碗过来,满满倒了三大碗酒。
“我先干为敬!”张予之拿起一碗酒,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咬了咬牙,一饮而尽。
“少盟主好酒量,为表敬意,我喝三碗。”
杜无论咕咚咕咚,三碗酒立马下肚,大呼痛快。
“小芋头,少喝点。”路通一关心道。
“四叔,我可是海量,你还不知道么。今天敞开了喝,只怕府里酒少。”
他从小没喝过什么酒,只在张客山五十岁寿辰时,硬要敬义父一杯,然后就吐了一地。
这些四叔都是知道的。
“来,四叔,这一碗,我敬你!”
他又端起一碗酒,不由分说,牛饮起来,胃里却愈加发胀。
“少盟主放心,酒水管够。我来作陪,先饮三碗。”
杜无论刚说完,抬头一仰,一碗酒已经见底。
路通一谨慎地看着张予之,却不答话,也不端碗。趁着他低头倒酒,向杜无论使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