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丧着头,听得山风吹过,眼前卷起了一阵灰烬。
不觉停下来,呆呆发愣,任陆云谣帮他包扎着伤口。
脑海中只是不断想象起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
他自小就知道身是孤儿,蒙义父待如己出,问起身世,义父只说是战乱中捡来的。
原料定这一生,都无法知晓亲生父母姓甚名谁了。也无数次猜想过他们是什么人,是普通百姓,亦或是江湖侠士?
却绝想不到自己竟是乾廷血脉。
自己本与朝廷不共戴天,此刻想来真是天意弄人。
远眺天边,空空湛蓝;尽头处,一朵白云孤飞。
联想到自己身世,不也如这白云一般么,终是了无所依,不知要飘向何处。
呆立半晌,泪流不止。千头万绪,恰是剪不断、理还乱,令他头昏脑涨。
陆云谣满脸焦急,在旁一再安慰。
张予之不想她太过担心,勉强压住心绪道:“我们在老宅住上一晚,明日就启程去斗通县找藏宝图。”
陆云谣听了,连连点头,就开始忙前忙后打扫起来,腾出睡觉的地方。
张予之见她香汗淋漓,云鬓湿透,如此娇弱吃力,自是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么累的活。
如今一声不吭打扫了这么久,可真委屈她了。
又是心疼,又是感激:我何德何能,得她善待,一路跟着自己风餐露宿,毫无怨言。
当下一起将宅内清理干净,腾出了两处干净的地方,都累得满头大汗。
张予之一停下来,就又想起了自己身世,仍旧双眼无神,一言不发。
两人坐着歇了良久,陆云谣困意袭来,再也坚持不住,不禁倒头睡了过去。
朦胧中,隐约有丝丝暖意传遍全身。睁眼一看,张予之已脱去外衣,正盖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他有些手足无措道。
“没有,我睡得很舒坦,也不知睡了多久。”
陆云谣伸了个懒腰,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却是暖暖的。
“你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吧。”
“那你呢?你一直没休息么,不要紧吧。”陆云谣的眼中柔情似水。
“不打紧的。”
张予之说着,眉宇间已重新有了几分精神。
看他心情好似缓解了些,陆云谣想着和他去走动走动,帮着散散心,问道:“这山里可有果子吃?”
张予之想了想:“附近没什么果子,深山里倒是有不少。可是山路难行,你就待在这里,我去给你摘些。”
陆云谣嘟嘴道:“我可不怕走山路,你要去带我一起去。”
张予之点头应了。
“可是我腰酸背痛的,走不了很远,不如你背我去吧。”
见他瞬间脸红了,似乎正儿八经在考虑此事,陆云谣又笑了起来:“我说笑的啦,我才不为难你背呢。”
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忽而转过脸庞,轻声道:“你今晚陪我看月亮好不好?”
这还不简单,张予之应道:“山里有处崖壁,又高又悬,我小时候经常偷偷上去玩。在那上面看月亮,又大又圆。”
“好啊好啊。你可知道,月亮有一个很好的听的名字,叫作望舒。”陆云谣充满期盼。
“望舒?确实蛮好听的,却是何意?”张予之有些不解。
“这我也忘了,是小时候教书先生说的。可惜我念书不大用功,只觉得名儿好听,就记下了。”
陆云谣腼腆地笑道,两腮泛起一丝绯红。
“我每次在看月亮的时候啊,都会想起这个名字,总觉得很舒坦、很放松。真不知道月亮上是不是真的有蟾宫桂树、玉兔嫦娥,细细想来,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予之哥哥,你说,是否真的有人曾飞去过那里,月亮离我们又会有多远呢。”
陆云谣说着,神情之间满是向往。
张予之打趣道:“有没有人去过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每次月光明亮,山寨里的人就会说,明日是个大晴天,好晒马粪、晒牛粪。”
“哎呀,你真是太扫兴了,粗鲁得很。”
陆云谣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假装责备。
实则见他不那么难过了,自己也宽心不少,眼前灰暗的景物也有了些许亮色。
“对了,这里晚上不会有狼吧?每逢满月之时,远处山里的狼都叫得格外厉害。”
张予之郑重道:“放心,这山上的狼早就遭盟中弟兄们杀光了。野猪倒是有,碰见最好,我正好一刀杀了,和你一边看月亮,一边烤猪肉吃。”
陆云谣兴奋得直拍手:“那最惬意不过,我巴不得现在就有一头野猪蹿出来呢。”
此时,山道那头隐隐有响动传来。
“莫不真的有野猪?”陆云谣一惊,睁大眼睛,躲在张予之身后。
“野猪是......吃素的吧,不会吃我们对吧?”
“不是野猪,是人。”
山道的尽头随之现出一个人影,身穿粗布衣服,头戴草帽,像是个普通农人。
张予之心头好奇,山寨早已化为一片焦土,寻常农人来此作甚?
看那帽檐下露出几缕白发,应该是上了年纪之人。
他警觉起来,叫陆云谣躲到身后,运气于掌。
那人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相貌,顾自走着,越走越近,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们二人。
眼看就要露出真容了,张予之仔细一瞅,草帽底下竟蒙了一块黑布,遮住了来人面目。
只看到他眼睛炯炯有神,精光一闪而过。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是内功精纯充沛之象。
打量之时,那人倏地跃到空中,不由分说,朝自己一掌打来。
张予之纵然有所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只感觉全身已被他掌力所包裹,胸口快要喘不上气来。
此人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自己实无把握正面接他这一掌,可身后就是陆云谣,若是躲开,她必然会被打死。
一咬牙,双掌作一处打出,要跟他拼个高低。
不料内力一去,竟然畅通无阻,全部轰入了对方体内。
心惊道,这是为何?难倒他疯了,任我一掌把他打死。
那人吃了他一掌后,却是浑然无事落在跟前,身子如钉在地上般,稳如泰山。
张予之面如土色,对方掌上确实没有发力,只是自己内力打去,直如泥牛入海,全被他化于无形。
他稳稳吃下我这一掌,无半点反应,这是何等功力!
自己要和他打,真是有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接下来怎生迎敌。
“敢问阁下是谁,是来杀我们的么!”
眼见对方没有回答,手掌一抬,又要打来。
此人好不讲理,上来就动手,却是在戏耍我,莫非是怪我们方才把他说成了野猪。
张予之双掌蓄力于胸,死死盯着对方,已经准备豁出去了。
“云谣,快躲开!”
陆云谣听了,却忽地推开自己,挺身迎了上去,对方手掌恰恰在她面门前停了下来。
张予之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见她竟然毫不在意,还满脸笑容。
“好啦,外公,我瞧出是你了,你干什么要吓他?”
张予之一脸懵逼:他就是素......素龙王,龙过云前辈!
真是绝了,云谣刚还问野猪是不是吃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