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归弢去而复返,正领军重又杀入阵中,似要营救被困人马!
他在突围途中转醒,得知张予之舍命断后,怒斥刘九诸将,随即勒令全军掉转马头,冲回阵中救人。
“这......这!”
崔善堂看着两边又是一番激战,敌军人数虽少,但这势头大有决死之志。
归弢在诸将拱卫下,带人在阵内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己方各处军兵丢盔弃甲。
他被眼前战况惊得目瞪口呆,难以自抑,不由称赞道:“归弢敢于以卵击石,真个豪气干云!素闻三鸿郡是仁义威武之师,名不虚传也。”
“善堂,你倒帮着反贼说起话来了。”李伏威又责问起来。
崔善堂打了个哈哈,知道将军也自震惊中。
山下这一幕,确实让李伏威对归弢又高看了一眼。心中埋藏的斗志瞬间被他点燃了,满目豪情,一扫积郁之气。
拿过长枪道:“归弢确有胆色,我亲自去会他。”
说罢点起兵马,引军冲下山来。
张予之兀自在阵中厮杀,浑身是血。此刻纵能生出三头六臂,在这潮水般的敌人面前,也已独木难支。
眼看将要命丧此地,内心宽慰到,死便死了,能护得弢兄脱险就好。
后方此时尘土大作,定睛一看,归弢竟领着人再度杀了进来。
“弢兄......”
他心里异常矛盾,既欣喜于他冲杀回来,又责怪他自绝良机,再次置自身于险地。
归弢远远看到张予之成了个血人,又惊又怕,纵马冲到他身旁,才知其安然无恙,大笑道:“贤弟,我又回来了。”
“为何又要回来!”
张予之擦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水,感动之余,怒吼不断。
归弢死死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道:“好兄弟,我俩怎能相弃!大丈夫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看着归弢满面尘土,虽是憔悴,但仍旧不掩英气。
张予之豪情顿生,壮志满怀,应道:“好兄弟,今日一起杀个痛快,虽死无憾!”
归弢转身,坐骑人立而起,策马于阵中,以剑指天,号令全军道:“弟兄们随我出生入死,我归弢岂是苟且偷生之辈!今日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大丈夫马革裹尸,无愧于天地。”
“弟兄们,随我杀!”
众士卒闻言,无不热泪盈眶,同仇敌忾之气直冲云霄,一同举起兵器,高呼:“愿随大首领死战!愿随大首领死战!愿随大首领死战!”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敌人哪见过如此气概的军队,被他们声势所慑,举棋不定,一时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如波浪般分开两边,李伏威端坐于马上,昂首挺立。
日光照射下来,浑身甲胄熠熠生辉,气势逼人,催动马匹款款走向阵内。
战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阵地中央。
李伏威一上来,就细细打量着归弢,果真好个英姿少年。
口中喝道:“反贼归弢,尔等作困兽之斗,不过徒送性命罢了。我念你年轻气盛,造反乃是一时糊涂,若能弃暗投明,我定奏明圣上,重用于你,日后好为国家出力。”
归弢用力朝他啐了一口:“李伏威,你助纣为虐,尚不知耻,还想要我为隍纨老贼卖命。实话告诉你,杨道南早已暗中来劝降我,你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老贼可有把你当自己人看待?”
见李伏威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你为朝廷征战多年,忠心耿耿,屡立战功,到头来只是一个杂号将军,多少无能之辈爬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你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忍?”
“这样的朝廷,如何值得你卖命?你就算讨灭了我,立得大功,隍纨更加难以容你,到时卸磨杀驴,你难逃一死。”
李伏威怒道:“竖子不知悔改,枉逞口舌之快。我再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归弢忽然冷笑道:“汝忘同德太子之事乎?”
李伏威一怔,不料他竟而提到这个。
归弢见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心想,他深受太子大恩,果然不忘。
指着张予之道:“你可知他是谁?”
李伏威看向张予之,认得正是适才带兵冲阵之人。此人确是骁勇,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细看之时,大为疑惑,只觉他眉宇间颇为熟悉。
猛然醒悟到,此人竟然和同德太子有几分神似。
一念如电,莫非,莫非......
不......不,绝不可能!
疑惑之间,脸上阴晴不定,已没了之前的气定神闲。
张予之深明归弢用意,瞧出李伏威起了疑虑,当下正是时机。
即刻拿出两枚金印道:“李将军,你好好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把金印丢给李伏威。
“这......这是同德太子贴身之印!怎会在你手里?”
李伏威看着金印,头脑一阵发热。
“他就是同德太子遗孤,先帝皇太孙谢广坤殿下!”
“乾室嫡传皇储在此,正当为今日天子!”
归弢大声喊道。
人群瞬间像炸开了锅,开始议论纷纷。
同德太子死去已久,这会怎么突然冒出个遗孤来,还和反贼走到了一块儿。
李伏威倒吸一口凉气,勒着战马退了几步:“绝不可能,广坤殿下早已罹难......”
嗫嚅着嘴,始终难以置信。
终归他是统兵大将,片刻后镇定心神,问张予之道:“我记得你胸前有道伤疤,能否给我一看。”
张予之上前扯开衣襟,露出一道月牙疤痕,直视对方。
李伏威仔细看着那道疤,往事历历在目,渐渐双目湿润,嘴唇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两军阵前,都在屏气凝神,看李伏威作何举动。
只听他高呼一声,重重打了自己一拳,仰天大喊道:“天可怜见!殿下尚在人间。”
一跃下马,跪倒在张予之面前,恭声道:“末将李伏威,参见广坤殿下!”
说完这句话,脑海中都是同德太子身影,想着他昔日对自己的恩情和声声嘱托,不禁痛哭失声、涕泗横流。
张予之鼻子一酸,见他对自己毕恭毕敬,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眼中不由泛起泪光,郑重扶他起来,泣道:“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