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道南一听,这话杀人诛心啊,脊背不禁发凉。
“风四柳,你敢污蔑本座!”
心怨相爷定要礼待张予之,给他松什么绑。再不济也由自己点了他穴道,哪会发生此事!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隍纨见争执又起,一拍扶手:“说了不要吵了,没看到张予之还躺在这里么。”
几人听了,顿时噤若寒蝉。
他随即出言抚慰:“道南,你这段时间辛苦了,秘要校尉一职暂由冷子锋代领,你好好休息一阵吧。”
杨道南听他这是要下自己的权了,真个大势已去。隍纨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不由得心如死灰,恭声道:“卑职......遵命,感谢相爷关心......”
悄悄瞥了张予之一眼,退出门外。
隍纨令人将张予之抬了,七拐八拐,不久便送到一间厢房之中。
接着派人来替他诊脉疗伤,发觉并无大碍。将那门窗一关,加派侍卫值守,就此软禁了他。
张予之挣扎坐起,盘腿运起真气。不一会儿疼痛顿消,恢复如常。
起身去门窗处查看,摸到大门光滑冰凉,似是铜铁所制。
又去窗子和墙壁前,用力打了几拳,皆是“咚咚”作响。
这才发现,原来整间房屋都是用铜铁铸成,此处犹然一座坚固的牢笼。
隍纨在府里做这么个东西,不知暗地里囚禁过多少忠臣义士,真是愤恨不平。
几番摸索,无可奈何。这里固若金汤,属实没有地方可逃。
想到老狐狸一时应该不会杀了自己,住便住下了。万不可大呼小叫,让他暗自得意。
当下便专心练起功来,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傍晚时分,一个满脸是疤的下人担来饭食,从大箩筐里拿出数个食盒,一样一样端出来里面的菜,倒是丰富的很。
他拿一样,张予之便念一样:“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足有十几样各式汤菜点心。
一想到这些都是隍纨搜刮的民脂民膏,老东西天天变着法儿吃喝,自己不吃白不吃。
开口就叫那下人陪自己一起吃。那人嘶哑着喉咙,摇了摇手。
张予之看他老实巴交,硬扯他坐下。
那人竟也不推辞了,两人一顿狼吞虎咽,把酒互敬,吃得杯盘狼藉,将桌上一扫而光。
他本不胜酒力,已吃得熏熏然、晕晕乎,笑道:“老伯,以后你每天来陪我吃饭喝酒可好。”
那人笑着点点头,飞快地收拾起桌子来。
张予之见他颇为爽快,以后倒有人能陪自己解闷。坐在椅子上,慢慢睡了过去。
沉沉间做起梦来,自己又回到了天道盟总寨。
山林之中,义父、四叔带自己在追逐猎物......归弢、刘九于林中生火......婉儿和云谣笨手笨脚忙着淘米做饭......天真、无邪在一旁嬉笑打闹......
山下百姓送来鱼虾蟹蚌,带头的竟是陈继大人和自己从未见过面的那个斗通县县令吉泰。
义父邀请他们一起吃饭,众人围着篝火,谈笑风生......
婉儿表演了一套枪法,云谣又接着唱起歌谣,翩翩起舞。大家鼓掌喝彩,好不开心。
正沉浸在欢乐之中,凉风一吹,猛然转醒。举目四顾,黑乎乎的房中仍只有自己一人,不禁怅然若失。
......
连着几日,都有数名下人来照料自己吃喝拉撒,除了没有自由,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只是送饭菜的依旧是聋哑老伯,照例每天带着玉食珍馐,陪自己喝酒解闷。
是夜,窗外明月高悬,虫儿低鸣。门边卫兵昂首挺立,院子里明火执仗,侍卫带队到处巡逻,一如往常。
张予之盘腿练功之际,忽地从外面飞进来一件东西,滚落到自己脚下。
揉揉眼睛,借着窗外火光,仔细看去,吓了一个趔趄,竟是一颗女子的头颅!
对方脸色惨白,头发粘着血液,胡乱覆盖在脸上,一双睁眼从里面看着自己,鼻子耳朵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张予之壮着胆子,掀开她头发。
“春儿!”
瞬间热血冲头,跳到窗前大骂道:“隍纨,你个杀千刀的老杂种,连一个无辜的丫鬟也不放过,你必定不得好死!”
气势汹汹叫骂了一阵,廊上侍卫装作没听见般,如木偶似的挺立不动,既不制止,也无人来搭理自己。
只得回到桌边,喃喃道:“春儿姑娘,是我害了你......”
当下不忍再看,把床单扯了下来,小心包裹住头颅,静静放在桌上。
此时怒气难平,将云龙九现掌一一使出。只觉得隍纨就在跟前,每一掌击出,都要将他打个五脏尽碎。
也不知打了多久,门外火把忽地一下灭了。
紧接着,几名侍卫倒地之声传来。
他心神一震,凝视前方,铜门竟被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快跟我走。”那声音十分嘶哑。
是那个送饭的老伯!
他震惊之余,顾不得许多,门外侍卫已纷纷赶来。
那人低声道:“跟紧了。”
手持匕首,纵身杀入人群,顷刻间又有两三个人倒地。
张予之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顺手将春儿头颅裹紧了,系在腰间。随即冲进院子中,双手猛戳,点了数人穴道。
侧方巡逻队伍听到动静,叫吼声不断,快步跑过来拦截。
那人身形矫健,跳向另一侧道:“不要硬拼,这里道路复杂,跟着我腰间亮光。”
说着往背后一扯,露出一颗夜明珠,在夜色中荧荧发亮。
张予之见他准备充足,着实谋划周详。心下感激不尽,跟上他脚步,躲开火把光亮,尽往黑暗中跑。
迎面又是一伙侍卫,双方撞到一处,展开混战。
耳听得四面八方脚步之声渐近,不知这相府之中到底还埋了多少侍卫,守卫之森严怕是比皇宫还要厉害。
激战之中,耳边细微之声划过,身边几人突然倒地。
张予之只感到似曾相识。
对!是飞针。
骆姑娘也来了!
顺着飞针射来方向,看到高墙之上,一个迅捷的身影一闪而过,料理完眼前之敌,她又飞身没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