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笑道:“原因有三,我讲给你听。一来沈门与隍门虽然斗争不断,终归他们都与朝廷牢牢绑在一块,彼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反观你乾廷遗嫡张予之所在的三鸿郡,才是两派共同的敌人。”
“二来盈灿郡紧贴阳门郡,这处中路门户一失,西路唇亡齿寒,敌军可直逼淮嘉郡,此地万不可失。”
“三来紫烟可不是吃素的,他不急于攻打盈灿郡,也是为了留着力气,让沈循与隍纨尽情牵扯,彼此分化,再徐图破之。”
张予之道:“三叔,我明白了,朝廷是与其被琰国从长江突破,不如放任敌军于西南厮杀,反正此地早已非他们所能控制。”
“可是又有一个问题,隍纨不会担心沈循近水楼台先得月,像上次那样,趁战乱出兵三鸿郡,设法谋夺地盘么?”
赵南星答点头道:“你能想到这点,很好。不过这次恰恰相反,沈循绝对不会出兵。”
“为什么?”张予之心急道。
“他若出兵,便要与琰国铁骑正面交锋,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他能有几成胜算?三鸿郡就在他沈家卧榻之侧,一旦被琰国拿下,他做缩头乌龟还来不及,更加不会给隍纨当敢死队。”
张予之闻言,有些不乐意道:“三叔,听您的口气,好像三鸿郡一定会输似的。”
赵南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这些隍纨都计算好了,可不是我的意思。”
“他怎么算计的?”张予之大惑不解。
“你想想,若是三鸿郡得胜,局势会怎样?”
他不假思索:“隍纨定会趁机派兵攻打我们!”
赵南星提醒道:“老贼哪这么容易打来,你再想想。”
他疑窦丛生,沉思了一会,说道:“我看朝廷方面,只有盈灿、淮嘉、阳门三郡兵马强壮,又没有叛乱,其他地方都被起义军闹得自顾不暇。不过除盈灿郡外,其余两郡隔得尚远,且路上有多股义军势力牵制,隍纨确实不容易马上打过来。三叔,我说得对么?”
赵南星夸道:“你说到了点子上,三鸿郡即便胜利,也必定大伤元气,不等隍纨发兵,沈循早就抢着来捡便宜了。甚至有可能先灭三鸿郡,再将琰军赶回界玉关外,收复西南。”
“隍纨怎么会让沈循有机会立下这等不世之功,他一定留有后手!”张予之坚信不疑。
赵南星摇了摇头:“他没有后手,沈循若真这个本事,隍纨也只能任其立功。不过,他既已放敌军入关,就证明他绝对不会担心此种局面出现。”
“为什么?”
“只因老贼已经认定了一件事。”
张予之看着三叔的表情,心跳加速道:“您是说,隍纨认定三鸿郡必定会输!”
“对!”赵南星的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琰国兵强马壮,摩呼大王绝非敌手,不消多久,就会被胡虏打回大山里。你三鸿郡虽民心归附,然外无强援,恐也难撄其锋,这战局......”
“战局怎样?”
“实难胜矣。”
“不,归弢定有退敌之策。”张予之一万个不愿相信,“何况还有李伏威将军相助他,李将军不是数次打败过琰国军队么?”
赵南星叹道:“话虽如此,但此一时彼一时尔。琰国这次大破界玉关,士气高昂,兵戈正盛,最可怕的,还有你说的那些活死人助阵,远不是往常能比。况且三鸿郡势单力孤,若与敌军相持一久,必经不起消耗。是胜是败,也只得看天意。”
张予之听得好一阵沉默,问道:“那如果真的是琰国胜了,隍纨又将作何举动?”
“划地而治。”
“划什么地?”张予之惊呼起来。
“三鸿郡!”
“为什么是三鸿郡?”
“三鸿郡就在沈循的家门口,琰国大军压境,他就不得不屈从于隍纨,合力阻挡敌军,这样才有可能真正保持相持。”
张予之不可思议道:“三叔,隍纨已经不是要消灭义军了,他这是在通敌卖国!您有没有将此事告诉皇叔,他又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去告发隍纨。”
赵南星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不一定是真,当然没有告诉恭王。再说,你当三叔是怎么知道隍纨放弃死守界玉关的?”
“也是猜的?”张予之脱口而出。
赵南星哭笑不得:“这可不是。当时从界玉关逃回来的残兵败将里有王爷的人,他们秘密前来向王爷禀报,我才知晓。王爷知道此事,怒不可遏,但他也没有去皇帝面前告发隍纨。他知道,隍纨一人独大,没有铁证,怎么告都无济于事。”
张予之有些灰心丧气:道“都没有人能治得了老贼,他若真的通敌卖国,那还得了。我看您仅仅是猜测,不能当真。”
赵南星却是胸有成竹:“当然不能轻易当真。不过,你再回头想想,隍纨这么精明的人,若光是为了借刀杀人,就放敌军入关,代价岂不是太大了,对他能有多少好处。”
他拍了下脑袋:“这么说,他谈了条件,他与紫烟老贼也有接触!他们谈的条件就是划三鸿郡而治?”
“嗯,他既能找王化仁,也自然不会漏掉紫烟,这就叫左右逢源。”
张予之却又迟疑起来:“可紫烟为什么肯和他谈条件,我之前在启临城就听说,界玉关在阴尸的攻打下已经岌岌可危,破关不是迟早的事么?”
“话虽如此,但兵贵神速,早一日,晚一日,战场形势都可能大为不同。况且,我听说琰国朝局生了些动荡,紫烟可能出于什么原因,促使他必须得早日破关。”
张予之心念一动:“难道和王化仁有关?”
“不无可能,王化仁这厮颇得琰国臣民之心,一旦回去,必定会对紫烟有所影响。”
“这个就能说得通了,隍纨可真狡猾,两边讨好,两边利用,不用心治理国家,专走这些歪门邪道。”
赵南星沉声道:“为掌控大局,他们手段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也属正常。有时虽然不合道义,却是合乎时宜。隍纨深谙权谋,心狠手辣,便是他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