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秦威的回信已经到了。
信函很厚,张之然觉得以秦威的性格而言,这信封里肯定不只是回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打开信封之后,除去一页薄薄的纸之外还有一本小册子。册子上没有书名,张之然先将册子放下,打开信读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孙闲生是个还不错的人,但他的手下就未必了。至于如何相处还需要张之然自己考虑。唐恕重现江湖的事,秦威在信里的形容就是一句莽撞匹夫耳不足为惧。以现今朝廷对江湖的掌控力而言,清教就算是迎回他们的大长老也不敢轻举妄动。剩下的行正崔先四季山庄,秦威表示听都没听过。梅枝茹那里还没有消息。秦威给张之然寄来一本书,用秦威的话讲,就是他这几天又想起一些自己会的本事来,算来算去张之然所学不足他的一半。所以邮来一本书让张之然再看看。
在信的最后,秦威说如果张之然去三医庐旧址找不到先生的踪迹那就赶紧回来,正好还能赶上新捞的秋蟹。
放下信,张之然也不知道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又拿起秦威寄来的书看了起来。
说是书,但这册子实在过于薄了,张之然翻了翻,上面是新的《天威轮转如意》的用法,有很多奇妙的组合。站在驿站,张之然也不好现在就运功比划比划,只能暂时收起。
和众人约定好了拿完信的集合地点,张之然把小册子和信往怀中一揣,径直走去。这集合的地点却是庄主定的,毕竟此城是离四季山庄最近的城,庄主也能算是半个本地人。张之然停步,看着头上写的老祥笔阁知道自己找对方向了,听里面隐隐传来的喝彩声,诗会已经开始。张之然摸了摸怀里的信,走了进去。
此时文人聚会,最盛行的不过是以某物为题集体题诗抑或通过某种顺序来题诗。看着笔阁当中提前架好的竹筒,张之然知道诗会题诗的方式应是后者。竹筒连接成了一整根,每个宾客的宴席前面都有着一段,由高到低,里面流淌着清澈的水。
片片树叶浮在水上,上面还放着五颜六色的锦囊,不知是何人缝制。随着水流流淌,承载着锦囊的树叶便会顺流而下,到想要题诗的宾客那,宾客自会截停作诗。作完了放进锦囊之中,由竹筒末端的小厮取走打开公示于人。
张之然觉得眼前的方式很是新奇,不过他也不去触碰,看了一会之后就来到和他打招呼的崔先行正等人那里坐好。
“今天的诗会主题是什么?”张之然坐下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侧身问向杨轻扇。
“红颜知己。”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张之然瞬间就不想参与今天的作诗环节了。诗会正进行到热烈的环节,杨轻扇也不去打趣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公示出来的几首诗。
张之然随她目光看去,看了一会又觉很多诗句中蕴含的情感自己读不出来,索性不再去看,反而看起了一旁围绕地面流水搭建的擂台来。
武朝民风好武,好到了什么程度呢?您看看这场文人诗会边上搭着个擂台就可得知。这次诗会的主题是红颜知己,当然也就不可能仅是写诗那么简单。凡是在场中登榜的诗篇,其作者皆有一次机会将诗篇献给心中那位知己以表心意。但如果有两篇诗篇献给了同一个姑娘那又如何呢?很简单,作者上擂台比武便是,反正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为难。至于最后姑娘会选赢家还是输家,那就看姑娘自己了。
反正诗会嘛,无非就是展示自己的机会,在这个朝代,能文能武才是众望所归。杨轻扇把榜上的诗篇都读了一遍,见一时半会没有新的诗作,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回头对张之然说道:“张兄你说红颜知己究竟是什么呢?”
别说张之然自己也一知半解,就算他了解,以他的性子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杨轻扇显然也没想过张之然能给自己一个答案,问完之后就继续自言自语道:“像我这样的女子,终日接触的都是些命案凶徒,恐怕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做他人的红颜知己了。”
“杨姑娘何必如此,咱们武朝百姓最喜侠风,像杨姑娘这样的女子肯定会有一个好归宿的。”说话的是崔先。
“都说南侠崔先文武双全,难道不上去给我们大家露一手?”杨轻扇听见崔先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眼珠一转问道。
“哈哈哈,那都是别人吹的,在下什么水平心里有数,更何况她也不在这。”
崔先这个回答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就连每日除了诵经吃斋以外别无爱好的行正都是看了过来。
看到众人期待的眼光,崔先清楚众人心中所想,一笑道:“没什么可说的,多半是崔某自作多情罢了。”
这句话说完,众人的反应皆是不一,行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再看他。杨轻扇眼中的好奇之意更盛。而张之然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梅枝茹身上,上次已经隐晦地表露过自己的想法了,此时的张之然早就确定自己对于梅枝茹的情感是什么了。但是梅枝茹呢?梅枝茹到底是什么想法张之然一概不知,眼下听了崔先的话,自作多情四个字在耳边萦绕不去。
场中第一次两位文人将诗篇送给同一个姑娘的事终于出现了。那位姑娘早已经羞红了脸,以长袖遮面不敢见人。台下诸人已经开始起哄,有叫好的也有催他们上擂台的。
两位作者似乎相识,看了看对方都没什么意外之色,互相比了个“请”的手势,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上擂台。
诗会比武,自然不会有什么生死相搏的场景出现。老祥笔阁提供的武器也都是木制武器。擂台左边是位面色蜡黄的青年人,若不是那股子精神头还算出众,恐怕在场众人都会觉得此人是个病秧子。擂台右手这位就稍显年纪大了点,不过也只是因为不修边幅的胡须显老罢了,眼中精光时隐时现。
这两人上场之后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对着行礼之后一齐出手。木剑对撞的声音并没有金铁交加那样响亮,但密集的招式加上二人左腾右挪来回换位的场景倒也有几分看头。
看着看着,杨轻扇突然问道:“张兄你觉得这两个人谁能赢?”
张之然只会拳法和内功,看眼前的人打得花里胡哨的,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老实地摇头说道:“不知。”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杨轻扇继续说道。
“在下从不与人赌博。”
“打赌可不是赌博,今天既然是以放松为主,张兄弟你真的好拂了别人的意吗?”在张之然说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行正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崔先明显有不同的意见。
张之然想着本来就是因为之前让杨轻扇陪自己寻找先生下落才把她卷进麻烦事里,这休息几天的提议虽然是张之然自己提出,但却是为了杨轻扇考虑的。想到这里,张之然点了点头说道:“崔公子说得对,杨姑娘你想赌什么?”
“就赌台上两人谁会赢好了,输的人要写一首诗放进锦囊里怎么样?”
“可一来我不会写此类诗篇,二来杨姑娘你是女子,你的诗要是上榜了,可怎么办?”
“这诗会又没规定女子不能写诗,我上榜就上榜了呗,我不献给别人不就好了吗?更何况我又不一定会输。至于张兄你会不会写,那是由下面的人来评价的。”
张之然一听也不是没有道理,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