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鹰说得没错。眼前这个局势下，生机寥寥。
若是秦威无事，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凭借轻功逃出生天的人。
而现在。。。张之然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一个人。忽略了很久的那位和他一起上山的人——阎莫。
“所以你身上的毒已经被你自己解了是吗？”张之然头也不回地问道。
阎莫没想到这个时候张之然居然还能帮自己解释一句。
是的，张之然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揭穿阎莫一样，但实际上却恰好帮阎莫向魔教中人解释了一番。
“承蒙张少侠关心，在下已经解了。”阎莫稍稍犹豫了一番说道。
“好，”张之然简短地答了一个字，阎莫的回答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只因对方从见面之后也没对张之然做出任何承诺。
那么现在的情况便是，阎莫不帮倒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边剩下的人当中就只有张之然还有一战之力，而刚刚击败肖世书的沙鹰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任何的疲累之处。
怎么办？恢复了几分冷静的张之然自己问自己。
罗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来动手吧。”
罗这句话是说给沙鹰听的，沙鹰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
面对罗，张之然没有任何信心可言，但是身后就是秦威，张之然不可能退。微微颤抖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拔出那把本有装饰之嫌的宝剑唐突，迎风而立，少侠神色精彩，只是萧瑟且孤单。
“崔公子，江湖上给你起的这个及时雨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远方传来张之然熟悉的声音。
“孙大人过奖了，其实属下只是想来看看，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这一幕。”
“崔施主，能如此正好，这也说明了你本身的气数就和救人一事脱不了干系。”
这三道声音张之然都再熟悉不过了，分别是孙闲生，崔先和行正和尚。
“你是觉得。。。”张之然内心的喜意还未起，原本和张之然还有一段距离的沙鹰突然临身，一掌印向张之然的胸膛：“你们柳暗花明了？”
“嘭！”接下这一掌的人自然不是内力严重不足的张之然。
孙闲生的身影尚未在张之然的视野里凝实，这两掌相对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孙闲生在张之然的面前闷哼一声却是一步未退，倒是沙鹰硬拼了这一掌以后有些受不住力，竟连续后退了四五步，直到退至罗的身前才停了下来。
“罗？”孙闲生站稳身形以后好像才看到罗一般，有些试探地问道。
罗没有回话，但是眼神死死锁在孙闲生的身上。
不多时，崔先的身影出现，同孙闲生并肩而立，而行正大师已经站到张之然的身后，蹲下身来查看秦威和肖世书的伤势。
“罗，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孙闲生也没想过罗会给他回答，独自一人说了起来。
“走！”这是罗在孙闲生出现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在他身边的沙鹰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刚刚和孙闲生的交手让他信心十足。虽说吃了一点暗亏，但是也同样让他试探出了孙闲生的虚实，他有信心解决出现在眼前的这三个人——在罗出手的前提下。
可是罗这一个字打破了沙鹰的幻想。
“为什么？罗道主，我们明明可以。。。”
“阎莫，你和我的约定已经完成了，答应你的事本座决不食言。接下来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罗像是没有听见沙鹰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罗才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对沙鹰说过的话：“走！”
说完这句，罗直接扔下在场的所有人不管，回身朝楚山的方向行去。
和罗以二敌三沙鹰有信心，但是留下他自己以一敌三，沙鹰还没有那么狂妄。不甘地看了一眼站在孙闲生背后的张之然，沙鹰留下一抹讥讽的笑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楚山叛徒们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见此情况一哄而散。
在场众人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有行正在后面救人时不停地发出询问声。
张之然稍稍等了一会，见对方真的没有再杀一个回马枪的意思，长出了一口气，浑身上下瞬间脱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哎，张施主，张施主！”
当张之然再度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阎莫。
阎莫此时正坐在张之然的身边手里捧着一本书读着，张之然看了一眼封皮，这本书便是一直躺在他行囊里的那本拳谱《生死旋圆锤》。
“阎姑娘，虽然我的确说过事成以后可以将我的内功来路告知与你，但是并没有允许你随便翻我的东西。”张之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此时竟干得吓人。
“哦，你醒了？”阎莫看到张之然睁眼，第一反应就是要起身去叫人，身子已经动了一半，突然转回来坐下说道：“我不是随便翻你的东西，我只取了这本拳谱看。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你的内功跟脚了，谁知道并不是，只是这本书上写的东西都挺有趣的，我就多看了一会而已。”
“为什么是你在这里，别人呢？”张之然又问道。
“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一个，当然是我在这里了。不然我还能去哪？倒是你，刚开始独闯楚山的时候那般的信心满满，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世出的高手呢。就你这三拳两脚，怎么想的？”
“别人呢？”张之然并没有理会阎莫的问题，继续问道。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怎么，难道你就这么希望自己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张之然知道她指的是行正，也没说什么。这段时间里，张之然所遇的敌人很多都不是他能应付的，故此常常在交手时全力以赴，在交手后不堪重负。已经习惯了睁眼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杨轻扇的他此时真有一些恍惚之感。
等等，杨轻扇呢？
刚刚头脑还有些浑浊的张之然想到这个名字以后顿时就清醒了。
“杨姑娘呢？”张之然音量有些高，大声地问道。
罗离开的时候张之然已经全靠一口气在支撑了，所以没有问出这句话来，但是现在恢复些许的张之然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由得心揪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阎莫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张之然见此一阵焦急，就要翻身下床冲出门外。
阎莫手中拳谱一卷，作势要打在张之然身上将他打回床上。这时，屋门开了。
“之然你先躺回去。”孙闲生的声音响起，总算是止住了这个站都差点没站起来的张之然接下来的动作。
“孙大哥，杨姑娘呢？”张之然看见孙闲生的时候重新燃起希望，毕竟他刚刚就是准备前去问问孙闲生来着。
“我刚刚搜寻了整个后山都没有找到轻扇。”
“那。。。”张之然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不要担心，只要轻扇的尸体不在后山上出现就说明她现在应该还安全。”孙闲生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你先和我说说这些天以来都发生了什么，我再把我的理由告诉你。”
听到杨轻扇还活着的消息，张之然松了一口气，不，确切来说是张之然支撑着坐起来的这股劲都跟着泄了出去，朝后一仰摔在床上。
“孙大哥，楚山。。。完了。。”想着自己这些天以来为了楚山计划做出的那么多努力如今只换来这样一句总结，张之然的话说的有些颤抖。
接着张之然把这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所见所想都说了一遍。
这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张之然讲得虽然细致但是却很快。
孙闲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张之然期待的眼神缓缓开口道：“轻扇对于魔教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所以罗不会费劲地把她抓回去。如果轻扇败了，她就一定会留在后山，变成一具尸体。”说到这里的时候，孙闲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这就说明她逃掉了。在楚山后山留有她和别人交手的痕迹，说明她不是不战而逃的。”孙闲生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最后这一句听着更像是总结。
“那我们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张之然并没有在意孙闲生的态度，继续问道。
“定秦山！”
接下来张之然又问了问秦威的情况，以及这件事对于整个江湖的影响。
孙闲生是这么答的：“秦威受伤了，现在性命倒是无忧，只是这伤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要看秦威醒过来之后的表现才知道。楚山的事朝廷已经知道并且派人过来了。不过在朝廷来人之前估计魔教的人就要从楚山上撤走了。。。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无可更改，之然你先不用考虑，好好养伤吧。”
说完这句话，孙闲生把目光投向另一边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阎莫说道：“阎姑娘你来一下。”
言毕，二人一同离去。
张之然在两人走后，突然开始回想起当初自己初出江湖时的意气风发，所有的事在张之然的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地过了一遍。
寻先生无果，解药王谷奇毒无果，阻止楚桀寻死无果，以及这些天对杨轻扇所做的承诺。。。依旧无果。张之然闭上眼睛，觉得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做着无用功，从未改变过他心中所想的江湖局面。如此想来，不过仅能概括成两个字：无能。
在这种充斥这自责与怨恨的情绪中，张之然沉沉睡去。
“秦前辈，这伤势已经压制住了，不过以后秦前辈还需要时常注意，与人动手尚需留有三分力，不然的话。。。”行正的话欲言又止。
“老夫晓得了。”秦威脸上表情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动。
其实行正本来想说以后秦威就不要和别人动手了，可是以眼下的江湖形势而言，这不太现实。毕竟行正不是什么传统的郎中，他的本质还是以为江湖人。
张之然就站在行正的身后看着。不是他恢复的快，而是他本来就没受过什么重伤，之所以虚弱也不过是脱力所致，再加上内力充盈经脉后的稍许攻伐罢了。时间不过两天，张之然已经恢复如常。
“好了。谢谢行正大师，老夫还有话要和之然说，各位自便吧。”秦威的送客令下得很生硬，但是在场之人并没有计较。
距离楚山一事已经过去两天，朝廷的人赶去的时候，楚山早已人去山空，连他们楚山的山门传承都被魔教给搬空了。
这一战，江湖正道中流砥柱以及不少天才尽皆陨落，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而已。还能被称作是江湖后起之秀的也不过是肖世书一人罢了。
现在还能被称作是楚山弟子的只剩一个四娃子和下落不明的楚铃而已。一个立足且享誉江湖百年的古老门派，就此覆灭。
一时间江湖人心惶惶。
而身处事件中心的张之然甚至到现在都有些不明白魔教的真正目的。
复国？这个词听得张之然想笑，他不信魔教中没人能看清楚如今的天下形势，复国不过是空谈而已。那么魔教大动干戈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之然。”秦威的声音把张之然唤回现实。
“你以后不要再动用你的内力了。”秦威的第一句话就有些沉重。
“你的这份内力以前不是没有人修成过，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因为练就此功而走火入魔，成了真正的魔头。你先去梅姑娘那里寻得解药，之后再去老夫的旧友处练外门功夫便是。”
好在秦威没说什么让张之然从此退出江湖的屁话。毕竟秦威也清楚，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张之然已经很难再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
“是。”张之然一口答应。
“前往梅姑娘那里寻解药一事有阎姑娘与你同去。阎姑娘她身世离奇，但是暂时还是可以信任的。虽然她在楚山一事中扮演了一个不算什么光彩的角色，但是之然你也不要对她过于苛刻了。”秦威又嘱咐了一句。
其实张之然还不知道这位阎姑娘在楚山一事当中到底干了什么，现在听着秦威的话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