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对于这药方的研究进度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张之然一直都没有过问。
主要还是张之然有自知之明，就算他问了可能也听不懂，毕竟他的药学知识也就是仅到一知半解的程度而已。
何忍越是研究书中记载的药方就越觉得此事难为。毕竟很多在他看起来不应该出差错的药方，甚至是惊艳才绝的药方都失败了。
这天一早，张之然一如往常地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就要准备去给何忍打下手的时候却看到何忍竟然主动来到自己的房间外对自己说道：“张之然，我需要古方来参考一下。”
“书上不是都写明了吗？古方已经被那一任的掌门毁去了，你问我要是什么意思？”张之然不解道。
“不，古方如今还有。”何忍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确定？可是就算古方还有，那也不应该找我来要啊。”张之然疑惑地皱眉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去找那位有古方的人去要。”
“三医当初曾那么说，愿意无条件以药王经来治病。这说明三医必然是没有古方的，那古方又能存于何处？何忍，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张之然问道。
“我猜梅教主有。”
“梅教主？”张之然脑中灵光一现，“你是说梅川前辈？可是他当初修炼药王经也是经三医之手，怎么可能会有古方。。。除非。。。”
“没错，除非之前的魔教当中就有古方的存在，只是三医误会了梅川前辈他也是经脉有过人之处，所以才能修炼成药王经。”
“所以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在我看来，三医的推测更贴近真相才是。”
“这些天来我愈发研究药王经的前置方子就越佩服你张之然。你不知道这些药王谷中人研究的新方子到底有多厉害，可是这些方子都洗不去古方药力。这就说明它们都不如古方。根据新方子对经脉的扩张程度来看，古方的提升只会更大。而你，张之然，你的经脉根本就连提升都没提升过，居然就能同古方洗伐后的经脉相提并论，所以。。。”何忍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张之然打断了：“说重点！”
何忍抿了抿嘴，瞥了一眼张之然说道：“所以重点就是根据我的推论，梅教主的手里应该是有古方的。因为不可能有一门内功可以将人的经脉扩张到药物所能及的地步。”
何忍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张之然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梅枝茹所在的房间。随后张之然道：“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们现在是在药王谷当中，你知道回去有多远的路，就算梅教主的手里有那本古方，我们现在也看不到。”
“根据梅教主一直以来的表现，或许你根本就不用回去。”何忍说了一句听着有些神秘的话。
“什么意思？”张之然的的确确没听懂，老实地问道。
“张之然，今天你就不用去花圃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去问问梅姑娘，看看她那里有没有古方，要是她没有，问问老婆婆也行。”
张之然眉头紧皱，何忍的话他不是不懂，一直以来那位梅教主几乎无所不知。让这位梅教主从各种表现中推测出自己需要古方一事听着玄之又玄，但是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逻辑可循。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我一会用完了早饭之后就问梅姑娘一下关于这古方的事。”
何忍给了张之然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转身走了。
用完了早饭之后，张之然走到梅枝茹的房前，敲门时犹豫了一会。当初他二人还在这谷中求生的时候，曾有一次梅枝茹犯了嗜睡的症状，张之然当时就是在这个位置上对着这扇门狂敲不止，才叫醒了她。
结果这一次，张之然还没敲门，门自己就开了。
“呀，然兄，早啊。今天不用去帮何忍的忙吗？”梅枝茹一抬头看到堵在门口的张之然问道。
“啊，我有事想要问你。”张之然沉吟着说道。
“什么事？”梅枝茹听张之然有话要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个，我想问令尊有没有交给梅姑娘你一张药方？”
谁知梅枝茹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变，她看着张之然问道：“然兄，这个药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嗯，总之这个药方对我来说有些用处，而且对于何忍来说也有启发的作用。所以想问问梅姑娘能不能将药方给我看看？”
梅枝茹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然兄你一定要这个药方吗？”
张之然不知梅枝茹何有此问，但是药方既然真的存在，那张之然就势在必得了。“是的，梅姑娘。这个药方对我来说的确很有帮助，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梅姑娘借我一观。”
梅枝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回房转了转。不多时，梅枝茹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卷轴。
“多谢梅姑娘，等我和何忍研究完了就将这药方送回来。”
“不必了。”梅枝茹突然说道：“然兄你知道我爹在将药方交给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
张之然看梅枝茹的状态有些不对，可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在下当然不知，梅教主和你说了什么？”
“我爹他说，在你问我要这个药方之前，我们都还有机会离开这座江湖，从此避世不出，但如果你来问我要了这个药方，就说明然兄你的心还在这里，而且也丝毫没有想要避开是非的意思。”梅枝茹这句话说得淡淡的，说不出其中的情绪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梅姑娘，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我不可能退出江湖隐世不出的。”
“可是是人就会有无谓的希望，在刚刚之前，我也是一样的。”梅枝茹说完这句话，将手中的卷轴交到张之然手上以后就把门关上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张之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好时机。紧了紧手里的卷轴，张之然向坑洞的方向走去。
沿路张之然倒是看到了有趣的一幕，翟曾易前辈正和阎莫在院落当中下棋。看翟曾易脸上不时闪过的得意之色，想必棋盘上他的子正在大杀四方。
张之然此刻心情略复杂，没有凑过去观棋，而是径直走了。
在他身后，阎莫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到他拐到看不见的转角之后为止。
“这便是古方了。”张之然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何忍。
何忍接过以后，指间使了个巧劲让卷轴在手上转了一圈，抬头说道：“没想到这古方保存的还不错。”
“也许是梅教主抄录下来的一份，你快些打开看看，然后告诉我你的方子究竟还有多久能研制成功。”张之然说道。
“前些日子都不见你催促，怎么今天反而着急起来了？是梅姑娘刚才和你说了什么？”何忍没有着急打开卷轴，好整以暇地问道。
“只是佩服梅教主算无遗策罢了。”张之然说完蹲在一旁观察起何忍几日以来炼废的药渣。
“我知道了！”何忍的大叫突然传来，吓了张之然一跳。
“你知道什么了？一惊一乍的？”张之然看向何忍不满道。
此时的何忍正盯着手里的卷轴目不转睛，对张之然的话充耳不闻。他看着卷轴上的内容喃喃自语道：“这才是我需要的，药王谷新药方当中为了避免和古方冲突，删去了好几味主药，而张之然你没有服用过古方所以完全不必这样做。”何忍有些激动，抬头看向张之然说道：“我有把握了。”
“嗯，这是好事，那就请吧。”张之然比了个手势说道。
可是何忍放下手里的卷轴之后却什么都没做，而是原地盘膝坐下了。并且伸手示意张之然坐到他的对面去。
“干嘛？不是之前都说好了帮我吗？现在你又有什么要说的？”
“张之然，我对于内力的了解其实不是很多，正逆并行所需要的经脉强度到底是多少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尽力让药效最大化。毕竟正逆并行的条件万一达不到，你最好的结果也是经脉俱废从此手无缚鸡之力。”
“嗯，你说的这些我都猜到了，还有呢？”张之然无所谓地看着何忍说道。
“还有更差的结果，”何忍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正逆并行维持理智的说法毕竟也只是药王谷众人的猜想罢了，很有可能在你服下药方万事俱备之后却发现做得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你还是会被内力冲上灵台失去神智，你能接受这一结果吗？”
“这好办！”出乎何忍的意料，张之然居然毫无担忧地说道：“到时候我练功之前，何忍你先给我服下毒药，万一我练成以后神智全失何忍你不给我解毒就行了。”
张之然这话说得坦荡且无所畏惧，这番态度令何忍也不得不动容，但是。。。
“什么毒药？你到时候正逆并行，正药王经的内力在你体内，有什么毒是你解不了的？”
“那就用绳索把我捆住，万一我没能清醒过来，你就杀了我。”张之然看着何忍说道。这种令人闻言丧胆的话他说的竟有一种光明磊落的感觉。
“你真的这么想？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何忍摆出了与张之然相应的态度。
“制药吧。”张之然没有再说下去。
原汁原味古方的启发让何忍的选药过程十分顺利，二人选好了药材以后，何忍什么也没说，看到药炉就蹲了下来开始炼药。
张之然走到他的身边，眼神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马上就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张之然反倒有些心不在焉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何忍的声音传来，将张之然的心神拉了回来。
“成了。”何忍说完这句，离开了药炉附近。
“来吧。”张之然伸出双手放在何忍面前，示意他把自己捆住。
“你先别急，过了这药扩张经脉这一关以后再说。况且扩张经脉估计不是什么好受的过程，你今日服药后若能活下来，先缓几日再说吧。”何忍看都没看张之然伸出来的手说道。
“也对。”张之然没在意何忍的态度，取了一个碗盛起药汤来。
“对了，这次以后你要去哪？以你的这份才学外加现在药王谷掌门人的身份，可得好好筹谋一番才是。”张之然边盛着药汤边说道。
“你还有心思关心我？”何忍问了一句随后回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反正现在我对这个江湖也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说我一直都没什么兴趣，做个云游四方的郎中倒也不错。”何忍说道。
“就没想过去大城里看看？”
“去大城里看什么？”何忍不解道。
“去看看有没有哪家小姐待字闺中，身染恶疾。你英雄出马，施以援手获得芳心不是也算一段佳话？”张之然说道。
这段话倒不是张之然的打趣，一是何忍已经到了谈及婚嫁的年龄了，二是这种事常有发生，在坊间传闻里也算是百姓喜闻乐见的经典桥段了。
“你还来说我？张之然你可是身上欠了不少债，不说梅姑娘，就那位阎莫阎姑娘你打算怎么办？”何忍反问道。
“关阎姑娘什么事？”张之然先是反驳了一句，看何忍一脸不信的表情后也没解释，继续说道：“梅姑娘的事我心里有数，但是你也说了，我的身上有不少债，我总得把那些都还完了才能有空考虑这些。”
“嗯，反正你心里明白就好，行了行了，剩下的都是药渣了，你盛的这些已经够了。”
听到何忍的出声提醒，张之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端着碗站起身来。
“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张之然看着何忍说道。
“切记，药力在你体内冲刷经脉的时候千万别运功阻挡，实在难以忍受也不能昏过去。因为你一旦昏过去了，你体内的内力护主，难免会干扰到药力发挥。”
“你怎么不早说？”张之然问道。
“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区别吗？”何忍回道。
张之然一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哐啷！”空药碗坠地，摔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