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军的主战舰上,蒋钦和潘璋面有羞愧的拱手单膝叩在孙权的面前,作为武将出战不利,心中自然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倒是咱们此战的主帅,孙车骑一副淡定的样子,单手支着下巴,想了会后,才看向蒋钦二人。“你二人先起身吧,关羽本身就勇武不凡,我也没准备让你们去败他。”
话落,刚缓缓站起身的二人,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在满帐武将的瞩目,立在大帐中,不知走还是不走。
又思索了一会今夜可能爆发的战斗,孙权才错愕发现这两人还站在帐中。当下,目光扫了扫四周,也恍然明白过来。
“公奕与文珪也无需自责,且不见那甘兴霸挑战时,关云长都不曾理采他的?相比之下,你们好多了!”
孙权这话说出来,直接把原本幸在一旁灾乐祸的甘宁脸都给说黑了,幽怨的看着孙权,甘宁心下也是郁闷,甚至觉得有些委屈。
好端端,自己找谁惹谁了。
也不看甘宁幽怨的小眼神,孙权挥挥手直接让蒋钦二人回列后,才朗声开口:“诸位今日即便不曾上阵,也算是亲眼瞧见那关云长的勇武了。旬日里,公奕与文珪的勇武,你等也心里有数,所以,对关羽,现在诸位心里应该都有个谱了。”
没等甘宁嚷嚷出什么他要去挑战的话,孙权又再次说道:“其实关羽勇武只是一方面,此人谋略也颇为不凡。镇守沙羡数日,面对子纲的多次刁难,依旧是应对有据。所以,我军若想胜他,就必须出其不意,轻而无备下落入圈套。”
孙权说着话,众人自是屏气凝神的听着。数次征战,大家对这位江东年轻霸主的思路已经有些了解。两军对战,遇弱则战,遇强则谋。
“所以方才战前我便叮嘱了公奕、文珪,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一边云淡风轻的说着战略,一边状若无意的替二人解释了句,“如此一来,随着关羽的战胜,沙羡兵的紧张感必然放松下来,而关云长也会滋生出骄傲的心态。”
不同于众人,孙权是知道关羽孤傲的性格的。于是,他又继续说道:“眼下关羽心升傲气,若再送一事安其心。如此,若有突变,其犯错的可能必然会大增。”
孙权说的委婉,虽然没有直接点出,这就是在给关羽设套,但诸将也都约莫听出了些门道。
而就在诸将都默默思索着孙权到底给关羽设下什么圈套的时候,舟船外有一人迅速走了进来,数步行到堂中,向着孙权行了一礼后,遂轻声说道:“将军,北岸南下的战船被劫了数艘!”
话音落下,舱室内一片哗然,众将互相对望,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愤慨。
“劫对了么?”
就在一众将领神情震怒,准备请命对沙羡发动打击的时候,却听主位的孙权兀自问出这猝不及防的问题。旋即,整个舱室又安静了下来。
拱手向孙权,蒋琬稳稳点头回应:“依照将军所言,皆是夏口的普通战船,从入夜时后就全部更换了。”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孙权嘴角再次浮现笑容,与同样含笑的蒋琬对视一眼,孙权才喃喃轻幽道:“原以为会后半夜再行动的,没想到他竟这般耐不住性子。”
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众将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沙羡城内的关羽军,却是一片祥的气氛。下身套着黑色短裈,上身缚着黑色禅衣,关平面色喜悦的拱手向关羽道:“父亲,此行成功截获一艘江东艨艟,两艘舟船。”
“不错!”轻捋胡须,听着关平的禀报,关羽淡定的夸赞了句后,直接道:“兵卒可曾审问出了结果,南下后他们将如何做?”
“回禀父亲,已经全部盘问出来。”稍微收敛了喜悦心情,关平回答道:“白日间孙权下令运输的确实是江东军船,大概有五千人左右,他们过了沙羡后将一路南下,前往罗县。至于夜间的这些则都是空船,孙权要求他们越过沙羡后,直接停靠在南岸,形成对我军的夹击态势。”
顿了顿,关平补充道:“儿以为孙权此举主要是想诱导我军出战,出兵袭击南城的江东军,而后从北城外发兵进攻沙羡!”
默默点头,关羽沉吟片刻,又补问道:“情况都属实么?是否有串供的嫌疑?”
“绝无可能,我将那各船的船夫、小卒、屯曲队率都分别隔离开询问后,得到的最终信息汇总到一起,才推断出孙权的意图。”
再次颔首,关羽唇角浮现笑意,“既然今夜孙权的谋划被你撞破,想来明日怕是要改变战略,主动攻城了!今夜你安排人手细心勘察四周,且不能松懈!”
“遵令!”肃然拱手,关平面上带着笑意,探知江东军的阴谋,他也算是立了首功,自然心下高兴。
至于,夺走了江东的战船,他就是要告诉孙权,你的阴谋诡计已经尽皆被知晓了。
见关平迅速下去准备,关羽的面上却悄然露出了遗憾神色,并不是对关平的遗憾,而是对今夜这个大好机会的遗憾。
其实,正如陆逊所料,在夏口上游确实有一支荆州兵马。乃是荆州大将文聘亲自率领,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关羽在沙羡夹击江东军。今夜其实是个最好的机会,在江东军一心想着两面夹击沙羡的时候,文聘若突然在夏口发难。
自己再率领大军从沙羡杀出,前后夹击之下,必然可以大破江东军,奠定此战的胜利基础。
这是当初出战时,关羽献出的计谋,获得了刘表手下谋士蒯越的认可,所以才派遣大将文聘来帮助他。
然而,江东军终究是今日才抵达沙羡,关羽觉得即便文聘有良将之资,但也不敢今夜就发动突袭的。
幽幽叹了口气,关羽有些惆怅,只可惜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沙羡县寺内,关羽手握一卷春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虽然他从得知江东军虚晃一枪的阴谋后,就一直安慰自己,以后还有机会。
但心里还是莫名的期待,文聘能突然与他心有灵犀的应和一次。
半个时辰后,实在看不下去书简的关羽,拿起大刀在院落中操练了一番后,决定再上城楼上巡视一番后,就回来休息。
换上宽松的服袍,关羽悬挂着腰刀,在校刀手的陪同下,悄然登上北城楼。幽幽矗立子啊城墙上,关羽看着远方江面上火光摇曳的江东战船,心下也不由又多添了几分不屑。
江东孙权除了使些阴谋诡计,就没有其他本事了。若不是兵力相差实在悬殊,关羽说不得今夜就率兵杀出,突袭一下江东船队。
幽幽叹了口,终究还是肩负着镇守沙羡的要务,关羽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而就在关羽无奈摇头,转身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忽然身旁一名城楼戍卒,指着远方大喊道:“你们看,那里起火了!”
循着声音,众人纷纷抬头,向远处看去。
只见江东船队的大后方,约莫夏口方向,隐隐弥漫起了火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即便隔了很远众人仿佛都听到那边的喊杀声。
见状,关羽面色先是一愣,随后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丹凤眼骤然睁起。紧握腰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而此时,关平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父…父亲,夏口好像走火了!会不会是文中郎将,率兵突袭了夏口?”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远方,此时,关羽呼吸也急促起来,却还是安奈诸心下的悸动,“先等等看,江东军如何应对!”
“父亲,此时或许是突袭江东军的好机会!”滚动一下喉结,关平有些紧张的说道。
“你速去整顿水军,全军待命。”关平当即拱手转身,关羽有补充道:“把八百校刀手也尽数带上!”
“遵命!”眸光一亮,关平迅速走开。
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江东船队,此刻,只要他们露出丝毫马脚,关羽便会毫不犹豫的率兵前去追杀。
而此刻,江东主战舰甲板上,孙权背负双手冷眸看着沙羡城头,但见城头一阵人头攒动后,孙权才扭头向一旁的蒋琬点了点头。
紧接着,江东战船队伍里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随着主战舰上的一声断喝,才悄然归于平静。而江东战船的这些变化,尽皆落在了关羽的眼中。
眉头微微蹙起,见主战舰上只是稍微的慌乱后,就再次回复了平静,依旧按兵不动。关羽心下也开始疑惑,难道并不是夏口出现了突发情况?
而就在关羽心下逐渐暗沉,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名长期驻守城楼的老戍卒,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稀奇,这夏口说不定都出事了,这江东水军竟还能想着熄灯休息!”
说着无心,闻着却是陡然一惊。丹凤眸迅速横扫江东所有战船,关羽顿时心下一凸,方才他目光都集中在了主舰船,此时他才赫然发现周围的艨艟、舟船的灯火是在迅速减少的!
江东军在暗中撤离会援!
这个念头迅速涌上关羽心头,再结合眼前实情,直接让他断定这就孙权的应对之法!难怪方才,主舰只是慌乱一下,就再也没有声音了,原来是为了掩护舟船艨艟撤离!
“狡诈之徒!”当下,关羽低喝一声,随即扭头对着奔来的关平道:“速速取我战甲战刀,大军出城追击江东军!”
“江东军尚未撤离,父亲确定?”面色一怔,其实关平下去整顿的时候,已经顺带将关羽的甲衣战刀拿了上来。
只见关羽一边套着甲衣,一边冷哼一声道:“再不确定江东军就要跑光了,你看此刻主战舰周边是不是昏暗了许多?”
目光在主战舰旁来回扫了扫,关平先是微楞,随即突然参悟,“孙权这是主战舰掩护舟船艨艟撤离!”
“哼!”再次横了眼远处的江东船队,关羽直接转身,“我率兵前去追击,你留在城内镇守,看我不斩那孙权首级归来!”
说着,关羽已然提着偃月刀,往楼上奔去。不多时,沙羡城北城水寨大门缓缓打开,接着,从城内涌出大量战船。
出城后,众战船没有丝毫停顿,也不管北岸的江东运输船,直接在荆州主战舰的率领下,直奔江东战船杀去!
夜空中,江面凉风习习,关羽单刀伫立在主战舰船头,瞥了眼远处夏口方向的大火,随即目光轻蔑的看向江东战船。
而随着荆州战船不断逼近,江东战船似乎终于发现了敌情,随着战船上的一声惊呼,主战舰上再次骚乱起来。此时,江东船队,好像都撤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艘诸战舰在那!
紧接着,就在关羽的瞩目下,江东主战舰竟然迅速在原地掉头,随后快速向北逃离过去,眼见江东战船江上运行如此自如,关羽也是心下一惊,当下,更是大喝:“迅速追上江东主战舰,此船有蹊跷!”
随后,荆州众战船迅速向不远处的江东主战舰追逐而去。
而就在关羽率领荆州水军疯狂追击江东主战舰的时候,沙羡城西南方向,数艘江东战船迅速靠岸停了下来。数千江东军卒,在一名武将与文士的率领下,迅速向沙羡城靠近。
手中握着铁戟,太史慈有些兴奋的瞥了眼身旁的庞统,他只是提出两面夹击的想法,没想到这庞士元竟坚持要用此奇策,否则这攻打沙羡城的第一战,也不会这么快。
同一时间,夏口城外大火熊熊燃烧的不远处,一队人马默默伫立在那,良久,陈武瞧了眼身旁的陆逊,低声道:“伯言,接下来怎么做?”
没有丝毫犹豫,被火光照映的脸色通红的陆逊,直接道:“前去汇合黄公覆和朱休穆,待会还有一朝恶战!”
再次打量他一眼,陈武没有吱声,只是率领麾下庐江甲士,迅速向夏口北行去。
而此时,在夏口西北方,涢水与汉水交汇处,一名健硕的中年将领看着火光漫天的夏口方向,眉头不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