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风!!”
不知是谁焦急唤着她的名字,由远到近。
意识一片混沌的谢春风咬破舌尖极力恢复清醒,涣散的视线只能看见面前站着好几个人。姜御单膝着地将她半抱在怀里,自己浑身是血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考场好像被什么东西入侵了,刚才系统君发布的紧急消息,让我们迅速撤离不予评分。”
谢春风勉强睁开眼,眼前的姜御一身黑衣皆被血染成深色,脸上也多了几道新添的血疤看上去十分狼狈。可姜御师哥实力也是能在专业排前三的,究竟是什么人能伤他至如此?
“师哥……”
“没事没事,你别着急,我抱你出去。”
姜御本想将擦一把她脸上的冷汗,可自己浑身上下都脏兮兮,只能作罢。他正欲抱起谢春风往外走,不知从何处倏然射来的一枚暗钉却精准的扎入他膝骨,破肉声清脆。
姜御皱眉,膝盖应声而跪,而他极力忍耐着疼痛感却怎么也站不起身,那枚暗器就像是被施了什么特殊的法术一般,千斤重量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谢春风瞳孔骤缩。
别人看不见,可她看得见,那枚暗器里分明是藏了一个小型的魔法阵,正往外渗透着不详的黑气。
是…是谁……?
“那个…你们先聊着啊,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撤了。”
夏繁巴不得谢春风死在考场里,丝毫也没有打算出手相救的打算,冷哼一声带着另一个队友便打算紧急撤离。
可她脚步刚抬起,底下的地面就如同地震塌方一般不断往下深陷,一寸寸的开始碎裂。整个考场竟如同崩塌一般逐瓦解,恐怕再过不久这个位面就会变成一片废墟死域。
系统君留下的传送阵随着位面的崩坏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夏繁脚下失衡很快便掉落进无尽深渊,唯独一只手还紧紧扒这地面的一块石砖,挂在洞里摇摇欲坠。
“救,救命啊!!”
没人回应她,与她同行的那位没什么存在感的队友在顷刻间就早已经被碎碎的巨石碾压得不成人形,气绝身亡。
整个世界就宛若一场冗长的末世噩梦,荒诞诡谲,残垣断壁间盛夜圆月之下。
谢春风心底的恐慌累积到极致,即便精神力已经耗损到极点,为了不拖累师哥,她还是咬着后槽牙逐渐从他怀里站起身。
谢春风大口喘着气,喉间铁锈味的血液一股股往上涌,她只能尽量往下吞咽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虚弱,桃花眼眯起打量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这里,就像是她跟父亲走过的每一个小位面那般,已经沦落为了遗弃之地。
“小春风,联系到系统君之后你马上先走,我怀疑对方是冲着你来的,师哥还可以挡一阵。”
姜御握紧了掌心的黑剑,眉眼弯弯。即便是到了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依旧保持着一个长辈应有的责任感耐心安慰着她,但无论如何谢春风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命将他丢在这里。
或许她应该迟疑,应该犹豫,毕竟只有活着才能考到第一,才能有资格成为神。
但如果这一切是建立在身边之人的死亡之上,那么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活着是为了拯救,而不是牺牲。
她渴望的是挽救回所有在意之人,而不是让那些人为了她去死。
她……
谢春风茫然无措的站在这片焦黑的领土之上,巡视着每一个她去拯救之人,年轻的救世主掌心空无一物,甚至忍不住喉间腥甜的血液以及浑身失力的剧痛感。
“师哥,师哥你等等…我有办法的……”
她如此喃喃念叨着,脚踝上倏然多了一只手,那是仍不肯掉落下去痛苦挣扎着的夏繁。
“谢春风你救救我,我们是队友,你快把我拉上去,之前做的事全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东西我全部还回去,求求你救我……”
夏繁吓得语无伦次,攥紧谢春风脚踝那只手的力度深得宛若镣铐一般,面目因为恐惧而狰狞,在狂风阴云中透着惊悚的扭曲感。
直到看见夏繁,谢春风才想起另一件事。
夏歌去了哪?
她弯腰将夏繁脖颈上悬挂着的玉坠拽下握在掌心,视线在堆砌倒塌的巨石间巡视,总算是在倾塌的邪殿厚墙之下望见了奄奄一息的夏歌。
她似乎被石头牢牢压住了腿,身下鲜血淋漓,唯一可供苟延残喘的那块地面却仍在不断碎裂瓦解中。
顾不得其他,谢春风挣脱开夏繁的束缚,深吸一口气跃开那些在半空中缭乱飞屋的石块穿过雷电与乌泱泱的阴云朝她而去,宛若神明。
望见谢春风过来,夏歌面上不但不见丝毫喜色,反而呜咽着落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勉强弯起嘴角,笑得竟比哭还声嘶力竭。
“春风……这个世界是假的是吗,你们是谁,我又是谁…?镇子跟家也不是真实存在的吗……你们都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中吗。”
她不敢呼救,因为从某一刻开始,夏歌便意识到或许自己讨厌的那个妹妹跟谢春风才是一伙的队友,而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一场玩笑罢了。
她没有娘亲,也回不去家乡的小镇,买不了好吃的白糖糕,也不能带着春风去集市买首饰好看的裙子带她去放花灯逗她开心。
那些原以为触手可及的,却竟是虚幻的泡影,从一开始起,便注定要碎做泡沫。
即便如何不甘心,如何恐惧,夏歌心底惦记着的仍是那个浑身浸血眼眶发红的小姑娘。
“春风你别过来,我活不成了…你知道的,你别过来了,带上你师哥跟夏繁赶紧离开这里吧。本…本小姐才不想知道真相呢,走啊!!”
无论她如何极力嘶喊着,谢春风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她无法理解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应该救的,什么是不能救的。不争气的眼泪无法噙住,就连呼吸也牵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在巨石崩塌的最后一秒,她跪在地上牢牢牵住了夏歌的手。
但,无济于事。
她不是神,眼睁睁的望着死亡也无力回天。
她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以至于她此生从不曾像此刻这般,哭得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