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的腿伤虽然算是骨折,但是其实并不算是太严重,加上这两个月悉心照料着,因此恢复的速度也快很多,而且一点感染的迹象都没有。
去了医院之后,苏秦就成了一个差一点连话都不会说的小白菜,坐在轮椅上面眼巴巴的被严斐推过来推过去,在各个门诊科来来回回的奔跑了无数次。
严斐好想还挺乐此不疲的,然而苏秦实在是太无聊,到了最后,他首先忍不住抱住了护士台的腿不肯再走了。
“我饿啊!”苏秦声嘶力竭的吼道,他整个人都趴在台面上面,嘈杂的医院里面,他们这一点动静根本就引不起来多大的注意力,所以苏秦也就彻底放肆的开始作妖了,他哼哼唧唧的挤出来了一点眼泪,把来的时候的那种害怕的情绪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严斐脾气好好的,手里拿了一堆的化验单子,看了一眼时间道,“中午你吃的不少,现在时间还早,这会儿就吃饭,你到晚饭就不想吃了。”
苏秦凑过头瞄了一眼,直接就被严斐眼明手快的推着车又给推跑了。
路两边能让手抓到的地方都和他距离十分遥远,苏秦欲哭无泪的撇嘴,嘴角的弧度简直和哈巴狗脸上的肉褶子有得一拼。
好说歹说的,来了这么一次医院也总算是有了点收获。
在石膏从他的腿上被彻底拆掉了之后,苏秦试着抬了抬腿,已经感受不到多大的疼痛了,只不过大概是心理原因,他的脚还是不太敢直接触碰到地面走路,总觉得会疼。
他依然是坐在轮椅上,腿上少了那样的负担,一下子还让他有点不太适应,轻飘飘的总想找个东西压着点才好。
出来的时候严斐特意咨询过护士,问清楚了苏秦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在得到了已经不用忌口的答案之后,苏秦整个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本来他就是小市民,最爱的就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们觉得是垃圾的那些小吃,严斐不在的时候他吃的可欢,可严斐在身边看着么……嗯,总觉得心里有点顾虑。
苏秦大快朵颐的沿着碗边喝着牛肉汤,另外一手拿了个肉夹馍,觉得严斐就算是穿个运动装也和这里的环境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中欧时期的绅士,一举一动都带有一种自己独有的味道。
这里的环境复杂,也是平价店,什么人都有,大多都是想要多喝几碗免费汤的人,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都一直在往他们这桌上面看了。
苏秦抬起头扫视了一圈,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可除了这之外,又还有那么一丁点说不出的虚荣心和满足——他们看的对象肯定不会是自己,可严斐比他要出色这么多的一个人,偏偏最喜欢的是他。
苏秦十分不要脸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要是有个尾巴,恐怕也是要翘上天了。
严斐面前也有一碗汤,但是他只尝了两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看他的样子也不是觉得味道不好,大概是受不了桌子上面的油渍,坐着的样子也比较拘谨。
苏秦看了一眼,抓过一遍的餐纸让他自己擦了擦,含糊不清的又泡了一筷子的卷面,“说。”
“找个机会,我去拜访一下老师和师母吧。”严斐抬起眼皮看了看苏秦,刚进来的时候苏秦的眼镜上面被熏上了一层的白雾,让他脸上表露出来的一副精英相有点崩塌,也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苏秦公事上面算得上是一丝不苟,但是私下里却是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
闻言苏秦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可旋即发现严斐的动作停了下来,于是他一愣,被牛肉汤麻痹了的脑子也转过来了点圈,“啊,是、是这样,我爸妈最近几年都在环游世界,平均每个国家待得时间是一到三个月,也就只有过年和中秋的时候回家两趟……”
苏秦说着说着有点心虚——他们在搬走的时候,他爸曾经还主动说过要和班上几个比较好的同学交代一下,起码不能当作自己是连告别都没有的失踪,可后来苏秦坚持让他爸默默的辞职,班上的事情由别的代课老师通知,而严斐那边,他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自己一定说服到位的。
这么久远的记忆再一次被扒了出来,苏秦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想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可是不说……他总觉得,要是这事儿被发现的话,他的屁股得有一顿好过的。
他爸是用鞋底儿抽的,严斐嘛……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好了的苏秦瞥了瞥严斐,可惜他坐的笔直,木桌子下面什么都看不见,白瞎了。
唔,严斐他大概,会用啪啪啪的方式?
苏秦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连忙甩开了脑海中的思绪笑了笑,摸着鼻子又喝了口汤掩饰尴尬,转移了话题道,“今年我爸妈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好。”严斐也没有逼他,更没有问苏秦的话是真是假,苏秦反而不自在了,主动搭话,“也没有几天了,他们回来之前会先通知我,家里没人住,肯定要提早请阿姨打扫,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就住在宾馆,你这几天……”
“和你一起住,可以吗?”严斐微笑着,眼睛眯起来看着苏秦,样子有些期待。
本来就打算劝说严斐和自己一起住的苏秦简直是巴不得,想都没有多想的就点头同意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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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苏秦就在连声的哈欠中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房间里面多出来的东西——
“卧槽,严斐,你这是搬家呢?”苏秦呆滞的坐在床头,头上的毛四处乱翘,他睡觉从来都不老实,第二天早上起床必定有一个枕头是在地上的。
严斐回头一笑,“继续睡,醒了再收拾。”
苏秦闻言看了一眼天,冬天亮的晚,这会天还没有亮起来,就连微光都没有,也分不出来究竟是几点,于是他困顿的点了点头,又缩回了被子里面,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快来睡吧……明天我爸妈就回来了。”
也是真的巧了,严斐那天下午才刚说完拜访他爸妈的事情,他爸妈晚上就打了电话说要回来,买的是当天晚上的飞机——这夫妻俩现在简直是十分的任性,苏秦每一次出行都要折腾半天,远远没有他爸妈那种拎包就走的魄力和毅力。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说的挺轻巧。
苏秦哈欠一声,发现严斐身上比他这个一直在被窝里睡的人的体温还要高,立马就恬不知耻的凑到了他身上,意识迷迷糊糊之间,他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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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秦最开始以为会是严斐跟着他去见他父母,但是事到临头了,他才不得不承认——在门口站着的那个,和他爸妈同时对峙在门口的人,就是严斐那个爸。
严家的关系比起贺兰家来说,其实还要好一点,毕竟他们家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儿,即便严斐作为非婚生子,且是长子,但是相对而言,他比他弟弟严朗要幸福很多,起码他有一对是真的爱他的父母,哪怕他的母亲已经早逝,但是严朗的母亲对他却也很好,豪门恩怨在严家仿佛就不存在一样。
其实苏秦也想过,大概在严斐父亲和严朗母亲之间可能没有所谓的爱情,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快三十年,对比起来,亲情却早已经超过了爱情的存在。严斐的母亲可能会成为他父亲心头上的白月光、朱砂痣,但是一直走下去的,却是严朗的母亲。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苏秦有点糟心的想着,他其实还是觉得他爹太懦弱,屈从了家里的安排娶了严朗的母亲,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糟心的事情了。
脑子里面胡乱想的苏秦一脸蒙圈的单腿在地上蹦跶着请了面前的三位进屋坐下,他倒是想沏茶,可他的腿实在是只能蹦着走,好在严斐也没让他动手,自顾自的就去厨房找了茶叶冲上了。
白开水冲的茶叶一时半会儿的也泡不开,而且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苏秦不爱茶,但是又喜欢喝一切出了白开水之外的有味道的饮料,因此也多少喝了几口。
这么一会儿,苏秦也算是发现了严斐和他爸之间的相处模式……嗯,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子女给父母沏茶倒水天经地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严康的反应……好像是有点受宠若惊?
苏秦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被他爸就蹭了蹭腿。
因为常年健身爬山的缘故,他爸妈两个人都没变成了黑黝黝的皮肤,他妈还好,每次出去起码会做个防晒,他爸嘛……苏秦敢发誓,要是哪天他爸妈兴致来了想在山里过夜,灯光只要稍微黑上那么一点,可能夜空之中就只能看到他爸那一口依然锃亮的大白牙了。
“腿怎么样了?”严康他们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处于一种老师和家长的状态,严康在他心里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尽责,但是孩子太独立,反而有些束手无策的家长,但是只要对孩子好,肯努力,在老师心里的形象总归都不会太差。
加上这里又是自己的家,于是在寒暄过后,也就各自的说起了自己的话题。
毕竟是双方家长在一起就坐,聊天之中不可避免的就扯上了孩子——即便现在严康是多么成功的商人,但是在老师面前,仿佛也都像是一个学生一样,说的也都是围绕着苏秦和严斐学业相关的。
“严斐都读博了?”在知道了严斐是双博学位之后的苏自名有些吃惊,随后欣慰的点点头,笑道,“他高中成绩就很好,不像是苏秦,高中成绩也不错,可就是不愿意学……”
说到底,就是脑子天生就没有人家聪明。
诚然苏秦也不笨,但是却比不上天才……苏自名十分的不想贬低自家儿子,然而看到现在苏秦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就觉得十分丢他这个爹的脸。
他干咳一声,在桌子底下踹了踹苏秦的脚,示意他坐的端正点。
爷俩的默契即便是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也十分的良好,苏秦马上就心领神会,微笑着坐直了身子,表情活像是家有儿女上的刘星——欠打。
“对了,还不知道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苏自命笑了笑,其实当初带着一家人走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出了一点严斐和苏秦之间得事情,可当时他们也毕竟都是孩子,平常也并没有什么真正超越界限的接触,因此在苏秦自己的保证之下,他才能走得这么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现在孩子真正意义上的成年已经被学者定位到了二十二岁,可还是有不少人成熟的早,十六岁开始就已经很有自己的主见了。
他尊重苏秦的意思,苏秦想做的事情也都会和他们商量,属于父母特有的□□、独断,在他们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话题一下子被提到了重点,严康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笑了笑,面上又堆起了那副十分自然,却让人感受不到多少真心的笑容,他刚想说话,就被一遍一直沉默着的严斐打断了。
“苏老师,今天是我让我爸过来的。”严斐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了正题,随后对着他爸和苏秦的方向说话,勉勉强强的算是一个解释,“老师和师母也是我以苏秦的名义请回国的。”
苏秦嗑瓜子的动作停下,嘴缝里面还叼着个瓜子皮,一瞬间就明白了严斐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第一表现就是先磨了磨牙——严斐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王八蛋!!
苏秦愤怒的把瓜子皮直接卷入口中,把它当作是严斐一样的使劲的用大牙咀嚼,磨得自己都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才算是罢休。
他扯出八颗牙齿笑着看分别坐在他和严斐旁边的三个家长,视线环绕一圈过后定格在了严斐的脸上,抬起自己那只老残腿用了吃奶的力气踩到了他脚上,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