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和并不信他说的话,自家的管事是个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虽然这件事有损梁家颜面,但那又怎样,就算真的要教训人,也不能是现在。
“行了,这件事就过去吧,下次自己注意点,收铺子的时候多给点钱也行,别一天到晚的守着小金库扣扣巴巴的。”
管事有苦难言,大少爷都这么说了,要是自己还去报官或者找宁常麻烦,这个位置还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天意了。
“是,我知道了。”他心有不甘的咽下这口气,要不是自己躲得快,那刀就是对着自己的脖子砍去的,怎么可能钉在大树上。
梁永和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问:“那家伙最近怎么样了?”
他说的那家伙是指他那个废物弟弟,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喝酒享乐,惹出事后被赶到外面也不知道老实一点,现在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在家喊有鬼。
“小少爷还是那样,老爷和夫人陪着的,您要过去看看吗?”管事小心的问到。
梁永和并不想去,明明都是儿子,凭什么老二更精贵些,天天由父母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什么都需要他去打点,就连出了事,也要花自己的人情去给这小混蛋擦屁股。
真是越想越气。
但要是太长时间不去看,父母必定又要有意见,光是给他扣上不关心弟弟的罪名,又能念念叨叨的说上他一天。
算了,还是去一趟更为稳妥。
本要回家的脚步调转,他来到府上最偏远的一间小院,挥手让侍卫不需要通报,刚进门就听到里面又传来鬼哭狼嚎的吼叫。
“鬼,有鬼啊!”梁永乐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并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声音。
“永乐,永乐 你怎么了,大师你快看看他啊!”妇人的声音传来,梁永和知道母亲又请了道士还是和尚过来帮忙驱邪。
他长叹一口气,又不想在这种时候进去,弟弟的疯癫,母亲的眼泪,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厌烦。
刚想走,面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衣衫凌乱的青年从房间中跳了出来,挂在他身上。
“兄长,有鬼,我不要在房间里,不要走廊!还有白衣服,里面有鬼!”梁永乐疯疯癫癫的说着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扒在对方身上就是不下来。
“够了,你还要疯癫到什么时候,哪有鬼,我看你是女人玩多了,把脑子玩坏了吧!”梁永和一把将他扯下来,一松手丢在地上。
果不其然,他母亲立马冲了上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他都这样了,你不光不关心他,还要这样对他,”珠光宝气的妇人突然冲上来,推开梁永和,又赶紧扶起自己的宝贝儿子,立马转换了语气,“我可怜的永乐,被你大哥赶出去,没想到就在外面被磋磨成这个样子!”
梁永和头都是大的,当年为什么将弟弟送走,两位老人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
不,他们知道,却总是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做的没错。
那可是人命,好几条人命啊!
梁家是在梁永和手中才发迹的,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跟着人做生意,碰巧就赚了一大笔,从此之后忙于经商,才将家业发展成这个样子。
而那时候只有几岁的梁永乐当然不知道这些心酸事迹,穷人乍富,便开始大手大脚的花费起来,将所有好的都往身上堆。
母亲也因为见识比不上别家大娘子,去了两次聚会后觉得无趣,便和他们疏远了些,专心在家带只有几岁的梁永乐。
明明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多和高门后宅之人认识认识,对大儿子的生意也很有帮助。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完全没受限制,天天在外为非作歹,父母又逼着自己给他擦屁股,就算将他送出去,竟然也能偷偷瞒着自己纵容他惹祸。
这个家,有时候真觉得待不下去了,就算在酒楼住着也不想回家。
“够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心中没数吗?要不是你们,我也不用天天为他的事情操心!”说完,他甩袖就走,今晚也没必要在屋里待着了,真是越想越生气。
“你敢这么说,我是你娘,你亲娘,你竟然敢……”
女人歇斯底里的话被关上的院门挡在身后,梁永和一个人冲出府上,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梁老爷,怎么今天看着不是很高兴,过来找姑娘们解解闷啊!”
“行了,我今天没心情,赶紧松手。”梁永和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来到了花楼门前,除了头牌主动上来扒着他的胳膊,还有不少人站在旁边欲言又止,看上去就知道要上来和他攀关系。
“别这样嘛老爷,姑娘们带你快活快活这心情不就好了。”身娇体软的姑娘趴在他肩头,纤细的小手搭在他胸口轻轻抚摸。
“走开,别烦我!”梁永和一把将姑娘挥开,没收住力道,将人一下推倒在地。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一瞬,刚刚还想要上来攀关系的人此时已经扭开了头,并不打算上来触他的霉头。
一群势利的东西,女人们想要他的钱,男人们想要他的关系,根本没一个人真的关心他到底怎么了。
不管往哪走,这街道上总是有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搞得他心烦意乱,只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东城区不行,好像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他,索性穿过一条条小巷,来到了西城区。
这里的街道也很繁华,各种商铺应有尽有,只是价格更为低廉,基本上都是生活所需的用品。
这里有吃饭的地方,却都是小商铺,和大酒楼完全没法比,他随便走进一家店,坐在靠着窗边的位置,点了一大堆东西,却半天没有动筷。
来往的人非常多,还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的干活,西城区的生活好像离他已经很远,却又充斥着他整个童年。
那时候的他为了方便干活还穿着短衫,年幼的弟弟穿着到脚踝的缎子,抓着他的裤腿,跟母亲说自己也想像哥哥一样穿这样的。
那天母亲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好像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就离开了家,跟人学做生意,不管是打杂还是力气活,他都做,直到有了成就才重新回到这个家。
本想着回来后会得到等多的关注,没想到这一切几乎都是为那个弟弟做了嫁衣,父母花着他的钱,却用更多的爱去满足弟弟的需求。
嘴里的饭食不是滋味,他刚想离开,就看到窗台下有个小孩正抱着一块木板,上面铺着一张纸,手上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煤炭,好像在画画。
这东西怎么可能用来画出好看的画?
画画就应该用墨水,在长长的宣纸上挥洒,画出山川河流,或者用颜料铺洒,为画中的女人渲染上鲜红的长裙。
或许是为回答他的话,那小孩两根手指在空中笔画着什么,然后手中的炭条在灰白的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对面小客栈的繁华景象跃然纸上。
梁永和惊讶的抬起头,对面人来人往,有不少人马车停下来想要住店,还有人过来只是吃顿饭,小二在人群中穿梭,忙忙碌碌,却又满脸微笑,要是能遇到爽快给赏赐的,他会更加乐开怀。
手中的筷子突然脱手,掉在了画画的孩子身旁,或者是受到了惊吓,手中的煤炭掉在小二的笑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做什么?这是铺子外面的台阶,为什么要赶我走?”叶云瑶一抬头,就和一个面相发福的男人对上了视线,窗台有些高,她站起来也只能看到对方竖起的衣领。
梁永和有些抱歉的看了过去,真情实感的道歉。
“抱歉,只是被你的画技所震惊,才不小心失了手,这张画就当是我买下的,我会赔给你钱的。”
看这小孩身上的衣服,应该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这画画天赋实在是高,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么晚还在这里画画,想必应该是像卖了补贴家用,那自己买下来也是一样的。
叶云瑶其实只是在试各种炭笔哪个好用,毕竟她要经常画画,空间里的那些笔又不方便在人前使用。
没想到有人在身后围观,还给她下了一跳。
见对方道歉态度这么诚恳,确实不像故意的,叶云瑶没打算收他的钱,却也并不打算再这里继续画下去。
“不用了,反正这张已经画废了,就送给你吧,我要走了。”
梁永和还想拦,却发现对方朝一个男人跑去,身边还有小男孩,应该是父亲和弟弟。
“真好啊。”
他看着手上的画,上面的小二被模糊了脸庞,只剩下微笑的半张脸,还定格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