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统领的言语似惊雷一般在北蛮军阵中炸开,北蛮众兵皆惊恐慌万状:“这可如何是好?”
“这城是守不住的!”
“圊军来势汹汹,我等难有活路啊!”
“……”
就在这时,圊军阵中战鼓擂动,一声高亢过一声。
燕统领冷眸凝视城楼脸色惨白的守将与一众慌不择路的将领,挥臂向前凛然高喝。
“攻城!”
“杀啊!”圊军诸军杀伐之声震天动地,烟尘滚滚,马蹄疾疾,燕统领没有丝毫迟疑,勒缰带马、飞身持矛、直冲北蛮阵中。
又有圊军扶天梯蹬城,持粗木桩撞门,来势汹汹,气势凌人。
大军涌入,连破要塞,大举屠刀。
城门被破,数位头领将军仓促抵抗,节节败退,北蛮众兵军心涣散,难以敌对,丢盔卸甲,弃盾奔逃者比比皆是。
守将见实难再敌,便携一众头领精兵上马弃城奔驰而去,北蛮众将见守将已逃,再不负隅顽抗,一为求保命,纷纷束手就擒。
卯时,郢城城守府。
一小军走进城守府正堂,摸了两把脸上的灰撇了撇嘴道“禀元帅,不知何时,那群可恶的圊狗将我军军旗换成他们军旗了!”
“这群圊狗,总一副小人做派!”一副将冷声讥讽道。
拿不下郢城就搞这套来过干瘾,简直令人不齿!
葛樾促着眉只等着探子的消息。
不多时,便有一戎装小军弃马奔至正堂来禀:“报!”
“讲!”葛樾按下心间不安冷言开口道。
“圊军先破了西峰关隘,又率大军直逼晋城。”
葛樾细目方眯,冷意四起,宣王真攻了晋城,自己竟又错他一步!
“来人,传本帅令!命蒙岐率十万大军速援晋城,将圊军堵死在西峰关隘!”
晋城若死守,也能拖上一拖,七万大军若死战,定能耗他不少气血,今我大军援晋,退圊已然探囊取物。
晋城城守率一众头领奔逃至太阴山东峰关隘,只见关隘无恙,不由心中疑惑,郢城失守,怎得关口风平浪静?
城守携众人入关,关隘守将一疑虑道:“吴将军不在晋城驻守跑一这里作甚?”
吴城守被他问的脸色一阵泛白,随即顾左右而言他道:“郢城失守,你可知道?”
关隘守将一愣,只觉心跳停了两瞬,忙登高望远,见四下无恙,又缓步爬下了望塔,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一脸鄙夷道:“你浑说什么?郢城守的好好的,哪里就失守了?”
未等听完,吴守城脸色已惨白如纸,他忙登上了望塔,只见郢城内火光不见,军旗已复,与从前无异。
仿佛晴空响了霹雳一般,吴守城被炸的两耳嗡嗡,脑子里也成了一片空白。
“你还未说你怎的突然跑来东峰关隘了!”关隘守将拧着脸疑惑问道。
“晋城,破了。”吴守城脸色灰白失魂落魄地兀自喃喃道。
“什么?”关隘守将似没听清般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两步。
“晋城!破了!”吴守城忽地跪地掩面而泣。
郢城城郊桦木林。
蒙岐刚率军出了郢城,还未至关隘,便被一道帅令又急急地唤回去。
众兵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帅令鲜有朝令夕改,况连朝令夕改都够不上,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这黑皮金令便恍过两遭了。
无奈,众兵只得灰头土脸地提枪回城。
郢城城守府。
沙盘边上围了一圈将军副将,众人凝视沙盘默然。
堂中跪着吴将军和奔逃头领,众人垂眸视地默然。
城守楼上,葛樾扶墙默然。
众北蛮军将心中不由暗骂,这哪里是用兵如神,这分明是无耻至极!四国之内北蛮一向以粗蛮好战冠以恶名,如今看来,确是没领教过圊国的奸猃无耻!
那宣王更是个刁猾狡诈、虚伪刻薄、奸邪可恶、厚颜无耻、品性低劣、不理不容、龌龊不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两日后,郢城外。
夺郢之战,两军对垒,飘飞的旗帜在春风中乱卷着,寒光兵刃,冷了天际。战鼓雷鸣,尘烟滚滚,壮志激荡,箭雨如飞。
“列阵,冲!”
“杀”
禸体堆砌出来的阵法,在平原间犹如巨大行进着的城池,血肉铸就扞卫的决心,脚步踏平着侵犯的慾望。
北蛮士兵重防御,穿披厚甲御敌,名铁甲阵,马蹄犹如踏在人心间,铁衣反射着光,直冲而来,那震撼的力量,彷佛要撞破人阵,将一条条生命踩踏在铁蹄之下。
轲淅冷静的吐出两个字,“变阵!”
忽见不远处燕统领端坐马上,令旗一举,随着令起,刚才还是方形的阵队忽然变了,变成了圆形,将所有的铁骑队团团围在了中央,盾牌的遮掩下,忽然伸出了数米长的镰刀,巨大的弧度在刃尖划过锋利的寒光。
葛樾一楞,就在这片刻间,镰刀变成了数十柄,上百柄,犀利的扫向铁骑的马腿。血珠飞起,一条马腿飞了起来,还带着厚重的马蹄铁,了无生气的落在远处,马背上的人影被抛飞,沉沉的摔落在地,穿着沉重铠甲的人还来不及站起来,翻倒的马身已经压了上来,数百斤的身体,就这么砸在了人身上。
连叫声都没有,人彻底没有了声息。
令旗二举,手下军士拉开雕弓,一举无数火箭,向北蛮士兵纷射而来。
令旗三举,盾一展,上万只机簧劲弩从遮掩的大盾后露了出来,三只铁簇肩头闪闪发光,一声令下中,铺天盖地的箭划过天空,射入北蛮的阵营中。
北蛮很快不敌,大势已去,葛樾冷眼瞧着城下的尸山血海与漫天血雾,终是缓缓吐出两字:“弃城。”
郢城城外,葛樾携众将欲撤离,他回身远远地登上城楼威严凛然的轲淅对视,薄唇微勾,眼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挑衅和杀意。轲淅厉眸微室,隐又不安生起。
葛樾拨转马头,携着身后是清脆收兵的锣声,退去。
圊军入城后,皆是一愣,只见眼前人声哭嚎呐喊不断,火光烈焰冲天,正有一队北蛮装束的军士持刀握枪,向着从滚滚浓烟的屋中奔逃出来的平民百姓乱砍乱戳。嘶声不绝,哭声震天,夹杂着军士们的吼叫。“元帅有令,烧光杀尽,留给大圊一座空城。”
背后忽然也响起了哀嚎,几条街刹时都燃成了火龙,百姓们刚从火中涌到街角,又被面目狰狞的军士们肆意砍杀,伏尸地上,流血漂橹。
城中百姓骚乱一团,避开刀锋、马蹄,绕过火顶、断瓦,跑过一街又一街。人流愈见拥挤,无数火中幸存的百姓都已涌到了街上,哭着喊着抱头逃窜。
“大圊破城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刹时身边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惊惶四顾。
“圊军杀进来了!前面全是死人,全是血!”
一波又一波的喊声传了回来。人流猛地向后涌去。有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便被狂乱慌张的人群踩过,挣扎几下没了声息。
但见前方浓烟高燃,烈火熊起,又有辨不清模样的兵士们大举凶刃,饮血如狂。无数北蛮老幼避逃不及,葬身火海,或死刀下。
郢城内外,一片狼藉。
岳副将横眉倒竖,怒意滔天斥骂道:“这群死蛮子还真不是个东西,对自己的臣民也能下得去这狠手,竟下令屠城!”
那老副将抹了把脸上的血浆啐了一口抱怨道:“谁说不是呢!屠城倒也算了,还栽赃在咱们身上,简直无耻至极!”
岳副将猛地踢飞一块碎瓦,恶狠狠道:“这下好了,这死蛮子指不定又准备在四国之内怎么哭丧呢!”
又有一副将搭话道:“这仗打得真窝囊,白惹了一身骚,这辈子第一回赢了都不痛快!”
燕统领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咽下这口窝囊气下令肃清。
胤贞十一年五月十九,宣王力破定西,攻克郢、晋二城。
驿卒驰报,军情次日抵京,乾昭帝大喜,大兴封赏。
郢城。
除肃清城内,宣王又下令修葺加固东西峰关隘,另有在太阴山北侧修筑栈道,连通郢,晋。
小军推着木板车押运着石料辘轳地行在山间,又有军兵持稿凿山,背筐运石。几个小军套索行进于峭壁之间,一偏头只见崖壁内凿两尺,当作小阁,小阁宽狭适中,设有宽石底座,又由铁环锁在壁上,上置木龛,门户敞开,并无龛帘。
那小军凑近细瞧了瞧,龛中供有一莲座盘腿菩萨,头戴五叶莲冠,眉目阖闭,面容慈悲。
竟是一座佛龛!
怎得有人会在这荒山野岭中供一座佛龛?
小军拉着身上的绳索往渊里又深入几分,只见峭壁两侧,整整齐齐地嵌供着数不清的佛龛,阖目捻指,威严神诡,震撼非常。
小军紧了紧腰上的锁套,本是五月,他只觉渊内阴风阵阵。
郢城内,小军收拾城内狼藉,一堆焦灰瓦砾中,竟拾出个精致木像,一尺长半尺宽,一小军揪起衣襟一角擦净那木相,又一小军见他鬼鬼祟祟便凑上前来,待看清方才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找着什么好东西了,原来是个烧焦的木头疙瘩!”
那被讥讽小军暗自撇了撇嘴,虽底座烧焦了,但这木头料子确实贵重着呢!
只见那木塑佛像头戴高冠,面部圆润饱满,双耳垂肩,阖目垂眉胸佩璎珞,翻带飘逸,手中拇指捏住中指关节,两手微曲,手臂回旋,一手置于腹前,一外翻朝天,面色神圣诡秘,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