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树木比城市内光照不全的绿化树要生得更为野蛮粗壮,但因无人修剪枝叶而茂盛歪曲着,只有最原始的相貌。
陆见淮说完,面前的男人紧紧盯着他,而后一耸肩膀,似乎很无奈地摊开了手掌。
他当即冷笑,一针见血地指出着:“你总装什么深明大义,一旦出了事情就隔岸观火,这行业是有问题,你也心知肚明,但你除了默认,有因此去做过什么改变么?”
蒋知归一愣,话噎在了喉咙口。
下一秒,他近乎被戳着脊梁骨的被说道:“即使你喜欢摄影,喜欢书杬,你也什么都没做。”
“你的喜欢,一无是处。”
竟然真的无力反驳。
陆见淮下颌微微扬起,眼底快速涌过一丝难言的情绪之后,他也算平和下来了很多,但眸色仍然冷淡:“所以,别跟我谈什么艺术。”
“艺术从来没错过,该死的是你们这些鸡毛当令箭和袖手旁观的人。”
在蒋知归涨红脸准备驳回他时,陆见淮没给机会,转身就走出阳台,只稍稍停顿了几秒钟,低下声音:“我也不想包容和理解什么艺术,我只知道书杬不能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
他抬起了腿。
身后,不甘心的蒋知归失去理智,直接吼出了声:“但你有办法能拦得住书杬么,你觉得她能为艺术牺牲到哪一步?”
“陆见淮,你们不可能走到最后的。”
这话让陆见淮停下了所有动作,他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对上了男人赤裸挑衅的笑容。
他神色平静,“如果书杬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会放手尊重她的选择,但我不可能放任你这种人接近她。”
难过到死就真的去死呗。
他难过,总比让那小姑娘哭来得好。
以前还以为那些说什么为爱放手的都是屁话,不够爱还要找圣人借口,假设能有个场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陆见淮觉得,他也能选择放手。
前提是这个决定下的书杬,要更平安快乐。
抬眸,陆见淮再次阖了阖眼,神色已然恢复往日淡薄的模样,甚至带上了一丝嚣张与讥讽,他不屑而言:“蒋知归,你不配。”
而后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停留一下。
─
女卫生间。
书杬正站在镜子前洗手,抬头想整理一下耳边的碎发时,忽然怔住了。
斜后方站着一个正在烘干手上水珠的外国女人十分眼熟,突出标志的烈焰红唇,眉眼深邃,头发刻意弄湿,贴紧着头皮的小卷,像无数条海蛇一样。
即便快要五十多岁了,也完全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只有无限风韵与鲜明的个人特点。
这个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还知道她认出来了她,所以将一只带着银戒的食指轻放到唇边,朝着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书杬立即点点头,有种偶遇到了大明星的感觉!
她激动得不行。
因为这位可谓是时尚界最久负盛名的女魔头了,年轻时担任过多家奢侈品牌的设计顾问,后来独自一人创立的个人品牌,在模特界,尤其是秀场,知名度简直是业界天花板了。
几乎没有哪一个模特不想有机会穿上她亲手设计的衣服,走在t台上。
没想到这位也会一起来看这个摄影展,她的运气真的太好了,书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到外面去找陆见淮,同他共享这份喜悦了。
蓦地,女魔头走到了她跟前,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问道:“请问你是……展览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吗?”
“嗯?”书杬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即疯狂地点头,回答道:“是的,那是我!”
紧接着,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女魔头优雅地从一个圆球形状的小手提包里递给她一张名片,笑着对她说道:“我最近有个新系列的衣服马上就要上巴黎秀场了,我觉得其中一款主打款特别适合你,或许你可以给我的邮箱投份个人简历。”
“好的!”书杬点点头,双手恭敬地接下了名片。
对方还没走,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很认真地说道:“你的外貌是极好的,身高也可以通过鞋子来做调整,就是局部一些线条希望可以再做些有氧运动来调整。”
书杬谨记于心。
说实话,她真的很需要这些专业的建议,光靠一张脸,不管想做成功什么事情,都很难。
等这位时尚女魔头留下一句“期待和你的合作”后离开,书杬才走出卫生间,脚步已经是飘飘然的了,她得靠着墙才不至于摔倒,直到在原地看到陆见淮的身影,忽然有了力气朝她跑去。
“小心摔!”男人皱起眉头轻声对她说道。
书杬直接扑进他的怀里,高兴得摇头晃脑的。
弄的陆见淮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刚才的插曲阴霾总算是驱散很多了。
看完摄影展,回家的路上,还在车上时,书杬把刚才卫生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表述了一遍,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快乐百灵鸟。
她甚至连一份简历都还没投,就已经开始惆怅地想着如果走秀结束,有记者采访她该怎么办。
“见见,如果记者问我和Zora是怎么认识的,我难道就说这是一段奇妙的厕所缘分吗,我和她在一个摄影展的厕所里相遇,天呐,感觉说出来好好玩!”
车厢内好像被划了一条看不见的隐形分割线,一半是热闹的,而另一半则什么声音都没有,渗着冷气。
书杬还说了:“而且那场走秀对模特身材要求也很严格,我要开始好好运动了,Zora的品牌设计都很性感,我太期待了!”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最近一次该品牌出圈的设计就是皮革与丝绒的结合。
恰好路口红灯停下。
陆见淮沉默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上面的女模特身穿长裙,但是上衣只有两根黑色的长带子,交叉挡在胸前,堪堪只挡住了一个圆点而已。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一种独特的黑暗美学!”书杬仍然兴高采烈,完全沉溺在这种心情当中,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身旁男人格外的寡言少语。
红灯已经在倒数了,马上直行道上就要跳起绿灯。
敛起眼底的一抹神色,陆见淮低声说道:“如果我说我不准你参加那个人的走秀呢?”
话音刚落,后方催促前行的车鸣声狂响。
让人心烦燥热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