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长乐宫,嘉德门。
门内,许状贯甲佩剑,引三千皇宫禁卫持矛以待。却说许状这人,固然自视甚高,倨傲待人,不管是张让等十常侍,亦或是大将军何进这两面,都讨不了好,可是对手下的兄弟们却是没得说,从张让那里索要的财物,十分之九,都分给了这三千禁卫军,因此,颇得军中兄弟们的爱戴,对许状惟命是从。
门外,战战兢兢的小黄门,望着眼前全身贯甲,手持利剑的袁绍,曹操引着何进入内。
“我妹妹叫我何事?”何进见了小黄门,不以为意,朗声询问道。
“回……回大将军,何太后思…思念大将军,特令我等传大将军入内相见。”小黄门强笑道。
“哦?你如此胆战心惊,可是心有不轨?”袁绍见状,粗眉倒竖,持剑大声喝问。
“见将军神勇,故而战战兢兢。”小黄门急中生智,解释的还算合理。
“嗨,本初勿疑,如今某家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如何?”何进毫不在意,大笑道,“只是吾妹思念,却是该与之相见,尔等稍候,某去去就回!”
何进还真不惧,如今有一千五百甲士,包括韩金所属的五百精兵,都列阵在青琐门外,一旦有差错,他只要跑到那里,来回不过百米,怕什么?
倒是这些宦官,蹦不了几日了!
一边悠悠然想着,何进大步踏进了嘉德门内,忽而,‘咣当’一声巨响!
何进回首看时,嘉德门轰然落下,还未反应过来,后背传来一股凉意,逐渐放大,一个尖锐之物,穿过了他的胸膛,何进低头一看,矛尖已然沾着鲜血脏器透出。
这时,面容阴冷的张让领着曹节,侯览走到了他的面前,冷笑着抽剑出鞘,骤然将何进斗大头颅砍下!
“区区屠夫,还想要我的命?你也配!”张让啐了口吐沫,冷笑的对许状道,“你引着三千禁军,在这里等候,以备不时之需,我去通告外面的武夫。”
言毕,张让领着十几个宦官,耀武扬威的出了嘉德门,门外曹操和袁绍听得里面吵闹,知晓大事不好,急忙溜走,藏于园林之中,目视着张让提着何进的脑袋离去,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暗揪起。
“看样子,何进已死,不会出大事吧?”曹操皱眉,心下忧虑,低声道。
“没事,有吾弟袁术,领军在此,岂能令宦官得逞?你我在此稍候,静待大军入宫即可。”袁绍倒是不担心,他这弟弟虽然平时做事有点犯浑,有点好大喜功,但面对如此正事,岂能像宦官低头?又有纪灵协助,攻破阉人防线倒是轻而易举。
果不其然,张让领一群宦官,来到青琐门,隔着厚厚的城墙,张让将何进头颅扔了过去,城墙外登时传来了杂乱之音,张让见状大喜,扬声大叫道,“奉太后懿旨,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挟从,尽皆宽恕!”
袁术于宫门外纵声大喝,语气狠厉道,“宦官谋杀大臣,愿随袁某进宫诛杀宦官者,尽可来助战!”
言毕,喝令全军攻打城门,自有力士,数十人围上,将城门推动!那青琐门,本是用来装饰汉家显贵,涂满金漆,内在却是木质,如何经得起摧残?更兼袁术令部众向宫内射火箭,无人敢去抵住青琐门,少顷,青琐门轰然倒下!
何进部将吴匡当先涌出,率领百余精兵,逢人就杀!火矢犹如飞蝗,射入宫内,顷刻间,园林燃起大火,火势滔天!张让见状,以袖遮面,仓皇而逃,吓得是魂飞天外,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这群贼子,看来早有准备!”
何进大军一旦进了皇宫,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宦官阉人,被吴匡等将领杀了泄愤,张让与曹节借势逃出,奔入内宫,劫持了汉少帝,陈留王,尚有三十余名宦官相随,各个灰头土脸,张让环视一圈,自觉大势已去,不禁悲从心头起,嚎啕大哭。
“汝欲叛乱乎?”陈留王刘协,站在刘辩前,双手叉腰,面不改色,指着张让大声斥责。
“陛下,非臣所愿,臣本欲与何进冰释前嫌,怎奈何进苦苦相逼,臣……臣也是不得已啊!陛下,臣绝无害陛下之意,陛下,您就看在老臣对您和先帝忠心耿耿的份上,救老臣一命吧!”张让说到动情处,鼻涕横流,狼狈不堪。
刘辩见了,心生怜悯,板着的小脸也松软下来,叹声道,“就依你吧。”
“皇兄不可!您是何等高贵的身份,乃是万民的帝王,怎可受人胁迫,离开皇宫?”刘协方要再说,却见张让令人捂住他的嘴,刘协支支吾吾,却无法再度出声。
少时,许状领着三千禁卫,神色匆匆的出现在张让前,奉上车架,迎汉帝及陈留王上车撵,张让忽然大叫道,“不可!如今何进已死,其部将震怒,未必会估计汉帝面子,必须挟持何太后,方能躲过一劫!”
“尔等先行,我劫持了何太后,就与尔等在北邙山回合!”曹节大呼,疾走而去。
可怜的曹节,尚且不知,东汉名将卢植弃官未去,正顶盔掼甲,手持利刃的奔向何太后寝宫,准备护卫太后及汉帝,他这一去,只有身死,别无他选。
却说张让挟持汉帝及陈留王,在禁卫将军许状的护卫下,一路沿着北宫,逃出皇宫,仓皇而去。
时值深夜,二更时分,许状领三千禁军作为前锋,向前探路,一行车架紧随其后,正行驶间,忽闻身后一阵喊声,却是河南中部掾吏闵贡杀到,于深夜中大呼道,“逆贼休走!”
一众轻骑,转瞬即至,许状来不及驰援,闵贡借着火把微光,看见张让神色匆匆,正坐在车架上驱赶马车,挺枪纵马,一跃而至,那张让哪里是闵贡对手?一招之内,就被闵贡刺死!闵贡指挥麾下兵马,将车架内的宦官悉数斩首!
血流不止,弥漫车撵,汉帝与陈留王,与车架内面面相觑,不敢多发一语,倒是陈留王刘协胆大,掀开布帘,将车夫踢开,用马鞭猛地抽打马臀,骏马吃痛,忽的扬蹄奔跑起来!
此时,闵贡正手持长枪,将段珪刺死,见一车架疾驰而去,连忙呼喝聚集兵马,紧随其后,忽然,斜地里,一彪兵马杀出,正是许状。
许状挺马持剑,那剑非是寻常之剑,却是铁匠为其量身定做,剑身宽厚,单刃,状似斩马大刀,望之沉重无比,许状提剑,丝毫不显吃力,遥望远方,哭喊震耳,惨状一片,不禁心下忧虑,见了闵贡,连忙纵声呼喝,“汝乃何人,可曾见到汉帝?”
“吾亦寻汉帝,汝是何人?”闵贡不知是敌是友,连忙反问道。
许状双眼急转,洛阳人人皆知他与十常侍关系非比寻常,可除了已死的这些宦官,却无人知晓此番诛杀何进,他有参与,心中有了算计,许状扬声道,“吾乃禁军将军许状!听闻张让谋反,挟持了汉帝,特来此处护驾!”
“既是护驾,当一同行军!”闵贡大喜,与许状合兵一处,共同前往寻找汉帝之旅。
却说汉帝与陈留王,见兵荒马乱,不禁心下慌张,不敢轻举妄动,见河岸边,灌木高耸,汉帝与陈留王就俯在岸边草中,两人一路被挟持,自下午至深夜,腹中饥饿,心神疲惫,瘫倒睡着。
翌日清晨,自有居住在岸边的庄主发现了两人,此人是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见两位少年身穿华服,不禁出声询问,刘辩不敢答应,陈留王刘协表明二人身份,崔毅无比恭敬,跪拜在地,迎一帝一王入庄,奉上酒食。
这时,闵贡与许状行军方才搜寻至此,见了庄园,自然入内,崔毅见许状是将军打扮,问其来意,许状言道,“吾乃禁军将军许状,寻汉帝与陈留王至此。”
崔毅大喜,将汉帝与陈留王引出,与闵贡和许状相见,自有闵贡与许状,引军护送汉帝陈留王返回洛阳,一路上,陈留王看向许状的眼神无比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能不怪异吗?当年先帝尚在时,将许状引为臂助心腹,谁料这货一转身就和十常侍同流合污,丝毫不顾及皇家颜面,还将皇兄与他挟持了出来。
许状回首时,与陈留王四目相对,知道事情败露,都快哭出来了,许状连忙上了车架,跪拜道,“陛下,王上,臣昨夜之举,亦是被十常侍胁迫,乃不得已而为之……”
“你这话,就说与袁校尉听吧,看看他们,听不听你的解释。”刘协看向许状的目光中,带着浓郁的不善,以及鄙夷。
这哪里是父皇所说的英雄人物?分明就是朝秦暮楚的墙头草罢了!
许状哑口无语,怏怏退出车撵。
车内,汉帝刘辩抱住刘协,因恐惧而痛哭流涕,刘协连忙温言安慰。
少时,车架之外,传来阵阵喊杀声震天,马蹄震动,刘辩见状,埋住头,蜷缩在车架之内,就连刘协的内心,也咯噔一声,显得手足无措,慌张将头,探出布帘之外,遥望远方,只见远处灰尘遮天,战马嘶鸣,四面喊杀,许状与闵贡,具是面容惊惧,不知所措,刘协强行按下心中恐惧,扬声道,“两位,派人速去前面探路!”
“是!”闵贡应命,派斥候前去探望虚实。
时值正午,正是夏日炎炎之际,不出多时,斥候返回,身后跟随着数百骑,当首一排,具是朝廷大员,分别是从事中郎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中军校尉袁绍,各个血染战甲,狼狈不堪,刘协不禁心头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闵贡已引着众臣面见刘辩,君臣具是痛哭流涕,刘协见状,出声道,“前方何故如此喧嚣?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臣无能,见十常侍挟天子与陈留王出了洛阳,方寸大乱,特令西园禁军参与搜寻,谁料那鲜卑人趁势叛乱,对周围村庄烧杀抢掠!我等见状,只能派袁术,鲍信,卢植等将领引军平叛,将其逼到此处。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天子与陈留王绕行,先返回洛阳皇宫!”太尉杨彪哽咽道。
其余诸位大臣,面容上都带有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