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领土可以分为三个辖区。
首先是上谷郡和代郡。这两个郡是并州的接壤土地,大面积领土接壤并州的雁门、云中,同时还有很多小股的道路能够通往外族居住的漠北。这里的道路复杂,土地多是深山老林,崇山峻岭,用穷山恶水就能够形容,居民大多是山民,食物来源通常依靠山间农作物和野兽。
其次,是渔阳郡,北平郡,辽东等靠近大北方的郡县,越是靠北的地方,越是不通教化,但战斗力方面却是幽州最为顶尖的,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和步兵都是从北平附近征召的。其实这种地方,除了冷以外,基本和平原没有太大的不同。
最后,是涿郡和广阳郡这种褔地。占据华北平原,典型的地多城少,每个县城的人口都处于万户以上,就比如易京,虽然不是郡治,却也能算是汉末一线城市。
渔阳城作为渔阳郡的郡治,不管是城池内部还是城池外部,比起上谷郡的沮阳城都是只强不弱,足足17米的城墙高度让人有种高枕无忧的感觉。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映照大地,为大地铺上一层银色的霜。
厚重的铁质城门牢牢关严,城墙上,密密麻麻,足有五六十支小队绕着城楼,顶盔掼甲,挎剑举火地巡逻着,各个都是正儿八经的辽东精兵,绝非那种半吊子厢兵所能媲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彪悍的气势,城内的百姓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城内更是实行了全天候的排查,也不询问往来人群的信息,只是简单的排查是否携带兵器,就已经能够证明公孙度脑子里装得并不是浆糊。
防守渔阳城的将官,是公孙度的远方堂弟公孙平和单经派来的军侯方衡,方衡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先后跟随公孙瓒参加过董卓讨伐战和青州黄巾讨伐战,大大小小无数战役加起来磨练出的铁血将官。公孙平虽然是个关系户,但这小子是辽东地区地方组织军队的头目,经常统帅百人部众对各县城山中的山贼进行围剿,做事果断狠辣,有几分本事。
在面对并州军队,不管是公孙度还是单经都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并州牧吕布打下这万里疆土,靠的就是他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谁也不想阴沟里翻船,派出的这两员大将已经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助手。
毕竟太史驰和陈到要抵抗并州军的徐晃庞德阎行一干猛将,也脱不得身。
凌晨两点。
“公孙将军,时辰不早,您先去睡吧,这里由我来负责就足够。”将宝剑抽出鞘,放在城垛上擦拭的方衡抬头看了眼月光,朝着旁边的公孙平道。
方衡的五官比较端正,浓眉大眼,体格健硕,给人一种憨厚的好感。
“嗯。”公孙平的体格就略微消瘦,脸庞苍白得可怕,一双眼充满了阴沉,一对眼珠子微微突出,骨碌碌地乱转,审视着城下的动静,长时间的熬夜让他有些憔悴,他立即点头道,“你一定要仔细观察,若有人来攻城,随时呼唤,我会立即下城楼唤醒将士。”
“公孙将军怕什么呢?单将军和辽东王已经传来准确消息,消失的敌将是那个什么姜,并州营大名鼎鼎的俆公明坐镇军营未出,庞德阎行两员虎狼之将也未出,光靠她一个娘们?我怕她看见这么高的城墙都要吓尿裤子啦,哈哈哈。”方衡略显放松的调笑道。
“你们幽州的人都喜欢这么小瞧敌人吗?是不是没脑子?没脑子就滚到后面派送粮草去,出来打什么仗?”公孙平脸一黑,立马就变了脸色,冷声道,“算了,我就不下去休息了,倒是你,明天自己滚回前线军营,老子不跟你这猪队友一起合作!”
“你...!”方衡刚要说话,公孙平已经快速探出手,错过了方衡正在擦剑的右手,骤然抓起剑将剑刃横在了方衡的脖颈上,那冰冷的触感让方衡在这本就寒冷的夜晚冒出了汗,方衡连忙摆手道,“别...我们是一伙的啊...”
“就这点能耐别在这跟我磨嘴皮子,滚!”公孙平冷冷地瞪了眼方衡。
这种堪称戏剧的转变让方衡大脑都发懵,在公孙平的威势下,只能灰头土脸的往回走。
噗嗤!
剑尖穿过了他的后背,剧烈的疼痛让方衡混乱的大脑为之一清,方衡艰难地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公孙平道,“我百般忍让,为何你还要取我性命!”
“我仔细想了想,我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我估计你不会原谅我,等你回过神来我们也许会成为敌人,既然这样,那就先下手吧。”公孙平抽出了剑尖,耸了耸肩。
待方衡的尸体倒地开始发冷的时候,公孙平叫来了不远处正在巡逻的一小队辽东精兵,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把尸体抬走,带着酒肉到幽州兵住所,然后告诉他们,单将军有令,前线有急事要方衡军侯回去复命,这几天都听我指挥。”
“喏!”领头的队长抱拳应诺,吩咐手下兄弟抬走尸体,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皱眉问道,“将军,咱们的军粮也不多,没有酒肉啊。”
回答他的,是一记沉重有力的耳光,抽的这小子眼冒金星,险些栽倒在地,却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拉了回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家的长官拽住了他的衣领,面容狰狞的低吼道,“没酒没肉,你不会去城里抢啊蠢货!!”
“是,是是。”小队长小鸡啄米般点头。
待众人散去,公孙平才阴沉着脸,给了自己俩耳光,红肿的脸颊却让他更加清醒,低头看着城楼下的一片黑暗,“郑...姜?”
城墙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宛如用黑色墨汁粉饰了未知的恐怖,只有深邃的护城河,才能倒映出月牙般的唯美月光。
就在公孙平朝下看的同时,一个孤独高瘦的黑影轮廓,伴随着飒飒作响的细小声音,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直走到护城河前才停下了步伐,紧接着,是一声闷响,一张长4米的木梯横放在护城河的河面上,那人踩着木梯上一步步,沉稳地走来。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体型纤细的女人,墨黑的汉服经过了特殊的整改,似乎是考虑到攻坚问题,这件军装尽可能的单薄贴身,减少袖口的长度和多余的布料。将女人匀称健美的体型完全勾勒出来,整体的流畅感让她看起来就像直立行走的非洲猎豹,可惜这只非洲猎豹在一天之后会因衣着过于单薄问题而感冒发烧,生上一场大病,但至少在她攀爬云梯的时候不会因沉重的盔甲而无辜丧命。
长长的黑发被一根红绳系住,到悬在脑后,形成一个完美的后马尾。
这种只有现代人才懂的女性特种兵独特打扮,带给公孙平这个土生土长的乡巴佬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抬头,抬头,抬头!
公孙平眼睛都看直了,在心里拼命的怒吼着。
仿佛上天都被他感动,或者是公孙平右手边的火把过于炽热耀眼,郑姜抬起头,如画般精致的鹅蛋脸因她略粗的眉毛而破坏了整体的柔美,但她那坚定的明眸,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眼睛不大,红唇不红,却丝毫不影响公孙平的心动。
“杀!”郑姜左臂向前一挥,用坚定的声音打破了公孙平的美好遐想。
“喂!你就是郑姜吧?投降吧!我是辽东公孙家主家的二少爷,只要你做我的妻子,我立即回去禀告父亲让公孙度退兵!我是真心的,这渔阳城我可以让给你!渔阳郡我都可以让给你!”
什么狗屁的战争,什么狗屁的守城,早就被公孙平抛之脑后。
公孙平以为,这女人会开心的立刻答应,或者咒骂他不自量力,或者对他冷嘲热讽。可事实上,郑姜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闷不吭声,快速地渡过护城河,将云梯放置在城墙边,那长长的云梯看起来很沉重,但郑姜却轻松地将其搬动。
“你要拒绝我?”公孙平沉着脸问道。
回答他的依旧是无声,郑姜正用准备好的布条将刀柄绑在右手,将小盾拿在左手,开始向上攀爬,动作非常迅速。
“你一个女流之辈,出来打生打死干嘛啊!?跟我回家相夫教子不好吗!”公孙平还不肯放弃。“你输定了的!这里有整整六千精兵!而你最多也只有三千兵马!我们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备!”
“我不会输,我有我的西河营!”郑姜骤然抬起头,坚定的眸子深深烙印在公孙平的脑海当中。
而这时,城墙边,城垛,城楼处的守军已经发现了郑姜的踪迹,密密麻麻的箭雨伴随着喊杀声与示警声将瘦小的郑姜淹没在黑夜中,无论公孙平如何喊停,他那单薄的身躯所发出的,完全符合身体比例的声量完全无法左右战场。
下一刻。
“西河营——杀!!!”
震撼心灵的咆哮嘶吼声骤然从黑暗中响起。
一个个身手矫健,悍不畏死的西河营将士像飞蝗般抬着云梯,如法炮制的过了护城河,开始了猛烈而又震撼的攻坚战!
攻坚战是最残忍的战争之一,这种时候,一人的勇猛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就比如吕布,他在骑着赤兔马作战时,就算敌人有百万,依旧能够来去从容,但吕布在攻坚战的时候作用就会前所未有的被限制,檑木,金汁砸在他的身上,依旧会死。
而所谓的战甲,在攻坚战当中也只是最大的累赘而已,沉重的重量会连带着你的尸体,将下面的,同一条云梯上的同胞直接砸死,连摔落的死亡过程都无法感受到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人命,就像蝼蚁般卑贱,死得比路边的野狗都要狼狈。运气好点,才只是落了个全尸。
毕竟以古代城墙普遍10米~20米的高度,摔到地上,怎么可能会有全尸?而且在战争时期,某些丧心病狂的郡守还会对城墙加高加厚,就比如闻名海外的襄阳包围战,那城墙高的...
越是这种情况下,越容易出现临阵逃走的逃兵。但西河营,完全不存在这种现象。他们就像一群疯子一样,忘却了上面狂风暴雨般的箭矢,疯狂的向上攀爬。
前面的人如果中箭过多,会自觉从云提上纵身跳下去。
当然,被推翻的云梯除外....檑木?落石?在没有特意准备的前提下,那只是很少一部分,箭矢才是最主要的守城器械。
公孙平就像魔怔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郑姜向上攀爬,就像在滔天巨浪前苦苦挣扎,随时都会倾覆的一叶小舟,倔强,却顽强地活的。
郑姜在云梯上左右扭身躲避,奋力顶起小盾,那暴雨般的箭矢已经将小盾牌射成了刺猬,却依旧顽强挺立着,毕竟并州制造,值得信赖,大家大业,铁是论斤的~
快,太快了。
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彩排。
这是一种很累的活,爬梯子的时候,不管你是胖子还是瘦子,都是一样的累,尤其是到了17米的高度,每一次向上窜动,都是在考验自己的意志力。
然而,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子,却以让猴子羞愧的敏捷,用了6分钟的时间冲到了城墙,着实让人看了目瞪口呆。
没有丝毫的停歇和呆滞,手撑着墙面翻身上了城墙厚,郑姜已经用很快的速度去拿她那短小却精悍的弯刀,但依旧被守在城墙边等待的将士砍了几刀,片片血肉向外翻着,前胸,后背,左臂。狰狞的伤口为她的身体添加了几个记号,却只是让她皱了皱眉头,以更快的速度抽出了弯刀,身手敏捷如猎豹,动作流畅若飞蝶,穿梭在人群之中,掀起一片片腥风血雨,动作干净,利落,稳准狠,刀刀致命!
爬梯时的剧烈运动,让她的手臂都在筛糠似的颤抖,却依旧像铁钳般抓住刀柄,用力挥舞着,透支着自己的体力。
一个,两个,三个,更多的西河营将士一刻都不肯停留的爬上了城楼与她汇合,那架势,像极了欧洲故事中守护公主的骑士。
可郑姜不是公主。
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
而骑士。
是一群不怕事的土匪。
混乱的人群之中,骤然爆发出嘹亮的呐喊声。
“先登者......西河营郑姜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