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残酷的,就算是吕布手中最大的底牌,陷阵营都会不断补充新兵,连高顺都无法保证一场战争下来能有几个兄弟活着回来,更何况是郑姜?
破釜沉舟,说的就是现在这种局势。
尽管有吕布为他们这种‘特种部队’所准备轻便的特种军服,也仅仅是让他们更快的来到城头,而在这攀爬的过程当中,就已经有不少于一千人,永远地留在了渔阳城下面松软的土地上。
就连守城的守军都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但面前的西河营将士,虽然一个个精疲力尽,却依旧在用最完全的意志力,抵挡着身体所传来的力竭感,坚定不移的投入到厮杀当中。
锋利的刀刃,让守军深深意识到,眼前这群人,绝非是待宰羔羊。
惨烈的厮杀到此,才算是拉开序幕,两千人对阵六千人。如果装备和战斗力是存在着悬殊,尚且有胜利的希望,但眼前的西河营将士,战斗力已经明显开始下降,甚至衰竭,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也是为何兵法上常说,只有数倍于敌才能攻城的原因。
因为守城战当中,守军和攻军,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双方。
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公平与否,用现代的一句土话来说,只有胜者为王。
郑姜也深切意识到这一点,她双手握着弯刀,拼命的向前砍杀,试图杀出了一条血路,无论她如何警惕四周,却依旧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越来越多的伤口添加在她的身上。她就像头孤狼,与狼群彻底分开,等待她的,只有即将到来的死亡。
滴答,滴答。
滴滴落下的血珠,落在厚实的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为郑姜的死亡定下闹钟。
“都给我住手!”
焦急的公孙平迈着快速的步伐,推搡着前面不开眼的将士,终于来到了战场的正中心,他的话很有效果,毕竟公孙平在辽东将士当中的威望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他也不是那种空降的将官。
很快,郑姜身边的辽东将士和幽州战士都停下了手。
拼命抓住这几分钟喘息的机会,郑姜低着头,任由热汗顺着额头往下淌,让酸痛的手臂得到了片刻的休息,也让自己紊乱的呼吸恢复平静。
“你输定了,为什么非要挣扎!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公孙平光是看了眼郑姜身上狼狈的伤口,就心疼得要死,回头朝着身边的将士怒吼道。
三个将士奉命朝着郑姜走去。
骤然,郑姜抬起弯刀,刀光一闪而逝,三个将士同时毙命,刀抹喉咙,一招致命。昏暗的火把光照下,浑身染血的郑姜色彩鲜明,被足有三百多人的阵容所包围着,却宛如濒死的猛兽,双眸都散发着令人侧目的狂暴与疯狂,“喂!你就是这群人的头儿?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比我妈还烦...杀!!”
震惊,充满了公孙平的大脑,他那单细胞的大脑似乎想不通,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还有勇气,还有力气喊出...杀?
这道声音才刚刚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这时,公孙平才发现,他引以为傲的辽东战士,竟然被...杀散了?
宛如分波逐浪般,已不足千人的西河营将士结成了最简单的圆阵,朝着郑姜的方向冲了过来。
这支圆形战阵并不严谨,甚至到处都充满了漏洞和破绽,却像一台绞肉机般,碾压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战争,演变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一具具尸体,无声倒在了地上,流淌出来的血液混杂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汇聚成了一条小河流。
挂在天上的明月,此刻也悄悄地躲在了乌云的后面。
只有坚硬的地板砖,在记录着这一场惨烈的战争,每死一人,就会有一块城墙砖瓦被染红。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3个小时42分钟,当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太阳冉冉升起时,只剩下一千八百人站在城墙上呼吸着,宛如恶鬼般狰狞的郑姜,带着她剩余的六百七十三个兄弟将一千人的敌人堵在了一处楼梯口前。
那是通往城中的楼梯,却已经堵满了人。
所有生还的幽州战士和辽东战士都已经慌了神,像是躲避噩梦般,惶恐又惊悚的朝城中跑去,而西河营将士,则咬着牙在后面追杀着,很多西河营将士,人没砍到,就已经踉跄着从楼梯上跌了下去,看上去格外狼狈。
西河营的主将,郑姜,后背靠在城墙边,抬着涣散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地狱景象,在她的左手边,是一杆刚刚插上的旄旗,上书吕字,正迎着风飘扬,旗杆上还染着一双血手印。
“兄弟们,我来了...”郑姜傻笑着闭上了眼。
“来啦来啦!你他吗走快点!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要是治不好她,我要你全家的命!”
可怜的医师老头,刚刚在温暖的被窝中回味昨晚的快乐时光,就被流氓头子公孙平从睡梦当中吵醒,拽着脖子,一路拽到了城楼上。
恐怖的战场残局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差点没心脏病病发猝死过去,就被公孙平生拉硬拽,拖到了郑姜面前。
此时的郑姜,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这还用救啊?你应该拉隔壁那买棺材的老刘啊?”老医师哭丧着脸回头问道。
“你再说一遍?”公孙平黑着脸拔出腰间长剑。
“将军且慢,老朽看这女子还能抢救一下!”老医师一脸认真的说道。
“.......”
正午时分。
渔阳城已经宣告易主,这场易主仪式来得非常迅速,西河营将士甚至没有遇到任何反抗,就已经接手了渔阳城的大小事务,而这一切都要感恩眼前这位叛逃之将。公孙平。
在防守战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热闹就算了,还要帮倒忙?简直让一千多个兄弟看着这小子都恨得直咬牙。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这种情况下叛变简直是理所应当。
但是可惜,这四千五百个辽东战士,全部都是公孙平的家仆。没错,就是这么财大气粗,有钱任性。
而此刻,这个没正调的辽东主将,毫不留情面地将辽东将士和幽州将士安排到了地牢,料想渔阳城地牢也从来没有过今天这种满员的情况?
无情的公孙平不光这么做了,还做的干净利落,这种场面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份。
随便处置了这群昔日手下的‘打手’后,辽东大少爷公孙平就一直跟着西河营将士守在郑姜门口。
很快,一群西河营将士把他包围起来,冷冷地注视着他,看得公孙平浑身发毛,“喂,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毕竟眼前这群家伙,才是彻底占领渔阳郡的真正主力,若是没有他们的存在,就算是郑姜再坚持也依旧会死。公孙平敢发誓,眼前这群痞子兵,绝对是他见过战斗力最强悍的军队!甚至,远超辽东王的亲卫部署!
“从未见过这种脑瘫,特来瞻仰一番,打算把你的脸画下来,回去挂在墙上用来警示后代子孙。”
“我们稳赢的局面,非要掺和一脚是不是?搞得好像我们仗着你的光才赢了这场仗一样,可把我恶心坏了,这战报怎么写?”
“对,敌将被擒和敌将自己投降,记得战功都不一样,我还指着这场攻城战之后能封个爵位呢,这下好了,白指望了,兄弟们也白死了!”
“铁蛋说的对头!喂,你小子,回去再来一次,这次不能主动请降!”
面对这群活宝般的西河营将士,公孙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么无理的要求还真是前所未闻。
骤然拔出宝剑,架在刚才嗓门最大的西河营将士的脖子上,公孙平面容狰狞的低吼道,“少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不服跟老子出去练练!”
澎湃的杀气让这倒霉蛋立即闭上了嘴,那微微下压的剑尖证明着公孙平的杀心绝非做做样子。
这时,屋门嘭地推开,面容苍白的郑姜从屋内走出,踉踉跄跄地向这面走来。
“您醒啦?”公孙平立马丢掉剑,换个张笑脸迎着郑姜快步走去,试图搀扶着郑姜,却被郑姜冷着脸推开。
前后的巨大反差,让一群西河营将士看得一头雾水。
“你是什么人?”郑姜皱眉看向公孙平。
“我是公孙平,这里的守将,我投降啦!”公孙平展颜笑道。
“没骨气的软货,闪一边去。”郑姜推开了公孙平,朝着自家兄弟们扫视了一眼,道,“这次咱们的兄弟死了很多...但是他们死的有价值。这场战争..由西河营来取得胜利!派人将消息传播出去!”
“......”
有句俗话说得好,叫做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郑姜的西河营夺下渔阳城,就像瘟疫般疯狂散播而出,这是任由谁都无法控制的,因为舆论的力量,永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军心动荡,足以用来形容辽东王公孙度现在的处境。
人在营中坐,噩耗北方来。
军帐之中,公孙度披着一身厚实的锦袍,盘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捏着一个精致的行军水袋,正在往嘴中倒着美酒,他的脸色非常平静,看不出任何紧张和愤怒,与之前在行军大帐撒泼的他判若两人。
在他的面前,十七八个将校级别的官员站成一排,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嘴里说的,都是些扰乱军心的话。
若是人手充足,公孙度真想将眼前这群酒囊饭袋统统砍头换掉算了。
公孙度的心腹柳古见状,凑到了公孙度的身边,低声道,“主公,消息已经确凿,公孙平这个家伙确实叛变了...”
“哈哈,早在先前,我就派人去暗杀他,可惜并州军进攻幽州这件事来得太匆忙,我疏于军务,再加上,那群主家的白痴,最看重公孙平的能力,甚至想要将我换掉,让公孙平上位接管辽东的大小事务。”公孙度哂笑一声道。
公孙度的声量并没有压低,在座的都是公孙度的心腹,公孙度倒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帐中所有的军官都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公孙平那家伙,将公孙主家从有到无发展到了雄踞辽东整个郡县的庞大势力,为人杀伐果断,很有经营的头脑,虽然没有入主官家,但私底下公孙家的势力已经发展到良田万顷,百万钱,一万三千家仆呢。”
“可别家仆了,说到底,人家那是一万三千精兵,听说三年前公孙平为了私仇带领着这一万三千精兵活活打下来北平郡的一个县城,杀了好几百人,连公孙瓒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公孙瓒只是旁支,敢拿公孙平怎样?”
“怪不得主公出征前的动作那么多,原来是要杀了公孙平。可是,主公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公孙家的反弹啊,到时出了乱子...”
“嘘,都小声点,主公的脾气不好,别在这里嚼舌根。”
“都说够了?”公孙度面容柔和地朝着这群爱将问道。
众人诚惶诚恐,慌忙请罪。
“嗯,说够了就好,有些事藏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公孙度笑着点点头道,“公孙平叛变,以后公孙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回去后,由和风,曲冉,你二人领大军,抄了公孙家。”
“主公,那是您的主....”曲冉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提醒,却被公孙度阴冷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揉了揉太阳穴,公孙度笑道,“渔阳郡已失,诸君有何对策,但说无妨,在这里畅所欲言,某绝不会怪罪。”
一个体型高大的战将应声站出,此人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相貌堂堂,目若点漆,气势十足,正是公孙度麾下勇冠三军的和风,和风抱拳,沉声道,“回主公,渔阳城有失,不代表渔阳郡有失。并州兵马有限,就算并州军再精锐,攻下渔阳城后也会损失惨重,不堪一击,我军可在此处摆下疑阵,全副武装急行军赶回渔阳城,若敌军实力不足,我军可取回渔阳城,重新将局势掌握在手中。就算渔阳城没有取回,到时是退守其余城池,还是退回辽东,都由我军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