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分配给秦予枫只有一些残羹冷宴,分量还少的可怜。
无奈为了自家公子的病体,绿竹只能勉强说服厨子,掏钱买了一点米,亲自动手给秦予枫熬粥。
他来到里间,把盘子放下端出小米粥,才赶忙走到秦予枫床榻边,要给秦予枫服侍。
却不想秦予枫摆手拒绝,蒙起头不说话。
“公子,您怎么了?莫不是受委屈了?”
绿竹小心把粥放下,又回到秦予枫身边,低声轻哄着。
病人有时候情绪会波动,绿竹已经有经验了。
所以他哄宝宝一样哄着秦予枫,试图询问具体情况,
“不会是、是贺小姐欺负了您!?”
绿竹惊讶大叫,猛地站起身好似要去把人立刻打倒。
“……不是,她没有欺负我。”被子里的秦予枫静了一瞬,才回答。
反倒是他……
绿竹瞧着他公子这反应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如何是好,余光扫过床榻边的椅子,颇有些惊奇。
“这是……银子?还有垃圾堆里捡的花?”绿竹震惊,摸着鼓囊囊的袋子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
这么多钱!
绿竹一打开钱袋,差点被里面的数量闪瞎了眼。
“……把花给我吧。”
绿竹转头看向后方,却看见秦予枫已然移开被褥,露出脑袋轻声道。
“哦。”绿竹也不懂秦予枫为何要花,只听话照做。
稀碎、奄奄一息的一捧小花如天空满星,没有太盛的光,只是微微的暖。
叩——
门口传来小小的敲门声,绿竹挠着后脑勺迷茫开门。
“是谁?”
他打开门,平坦的青石砖上,赫然显现一瓶金疮药。
然后别无他物。
“公子,是一瓶药诶!”绿竹惊叫。
屋中秦予枫挑拣小花的手指一滞,随即眼眸低下,遮掩了其中情绪……
贺佩玉去而又返,看绿竹拿进去才缓缓起身离开。
秦予枫的推拒,她现在也明白了几分。
无论是秦家还是安家,对他都冷漠至极,但他已经嫁入安府,直接跟她走的话,东窗事发之后只怕会遭别人唾骂,甚至于扣上个私逃罪名被关押起来。
到时无人护他。
贺佩玉视线扫向衢县县令府,缓缓牵着马匹往那边走。
是她过于自信了,只要安府有安静这个知情人存在,那这就像隐形的火药,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开来。
贺佩玉把马栓在马棚处,随即转身进了县令府。
她会护住的。
衢县县令李大人作为当初勾连贺佩玉和蒋毓的牵线人,自然知晓贺佩玉的身份。
“贺小友放心,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李县令信誓旦旦道。
“学生定把李大人的恩情铭记于心。”贺佩玉躬身行礼。
“哈哈哈客气了。”李县令顿时笑开来。
只要有好处,她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事。
很快,几位侍从便悄声从县令府离开,去向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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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佩玉临行前去了一躺家中,发现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顾茜茜张成大字型,摊在石头上晒太阳。
“妹妹不热吗?”贺佩玉上前几步,遮住她大半阳光。
“呀!!姐姐!”
顾奶团子尖叫鸡似的倏地翻起小身子,扑到贺佩玉身上。
“茜茜想你啦。”
贺佩玉揉揉她软发,替她捻掉沾染上的稻草杆和碎石。
“妹妹脏脏的。”她笑了笑。
顾奶团子抬头觑她一眼,看见她眼睛里满满的疲惫,瞬间心疼不已,
“姐姐是不是好累好累,要快点去休息呀。”
她抓起一团贺佩玉风衣裳,企图把人送进房间。
贺佩玉被她踉跄了几个步子,随后一脸无奈站定,
“姐姐还有事,暂时就不休息了,今天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贺佩玉解释道。
“阿娘呢?”
“阿娘去准备节货啦,说要留下一些等姐姐回来吃。”顾茜茜掰着手指头给她数着节货。
“……重阳糕、菊花酒……”
“重阳……”贺佩玉有些恍惚,算算日子,竟然已经到十月了。
贺佩玉有些迟疑扯扯衣袖,感受到空气中的凉爽掺杂两分冷气。
“好多好多哦~”顾奶团子笑嘻嘻,放下不会数了的手指头,乖巧揣在身后。
由此看来贺老娘是不在了,贺佩玉垂眸盯着顾茜茜,脸上情绪一时莫名。
“妹妹要乖乖的知道吗,明年等我回来。”
这句话好似一记振聋发聩的惊雷,把顾茜茜都劈蒙了。
她猛地一跳,把自己塞进贺佩玉的怀里,不肯撒手,
“姐姐不回来了吗?姐姐不要茜茜和阿娘了?”
贺佩玉一时之间还有些挣脱不开她的束缚,只好抬脚把人顶起来,抱住。
“姐姐这两年会很忙,顾不到来回跑,如果那样的话姐姐会比现在还累的。”
“可是、可是……”顾奶团子瘪嘴,眼泪汪汪。
“茜茜舍不得呀。”
贺佩玉低头捏捏她妹妹的白面馒头一样软乎乎的脸,
“听话好不好,我到时候给妹妹买好多烤鸡腿。”
“唔,茜茜可以不要嘛?”顾奶团子握爪爪,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了,帮我跟阿娘说一声,姐姐要走了。”
贺佩玉趁顾茜茜还没反应过来时,把人往废废旁边一放,转身翻上马背就远去了。
“呜呜呜废废,茜茜好蓝过哦……”顾奶团子把旁边的废废抓起来,放在膝盖上,然后把寄几的脑袋枕上去,磨磨蹭蹭,哭成了一个泪人。
废废:……我活的像一条毛巾。
等傍晚采购回来的贺老娘听到顾茜茜抽抽噎噎把话讲完,她眼神霎那就变了。
“什么?!”
贺老娘把锋利的新刀一剁,只见刀尖狠扎进厚实的切菜木墩子里,一根大骨头应声而碎。
废废咽咽唾沫,止住了上去叼骨头的步伐。
顾茜茜还在旁边添油加火,抹眼泪哭泣道:
“姐姐说要明年回来啦,呜呜茜茜不想。”
“那王八羔子!!”贺老娘恨声,气的嘴角一歪。
还明年?!
明年四月份才开始殿试,最后金榜题名时,贺佩玉那崽子肯定不会马上回来。
这期间可足足隔了半年啊!
她办个事有必要半年吗?!
别不是学会了逛花楼,沉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心里能多贬低她女儿,贺老娘就有多贬低。
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嘴上说着嫌弃,其实心里还是很惦记在外的儿女的。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万物几经辗转,复又是一个循环。
期间顾茜茜不知听了贺老娘多少个叹息,多少次遥望大门口的背影。
连带着每天,她起床都会眺望一下远方,嘟嘴念念有词。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