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占领天空,官道上的马车也来到了城门之外。
李时安跳下马车,斗笠下,一双丹凤眼眸扫视城门之上的士兵。
“来者何人?戌时已过,城门关闭,尔等不得入城”
城门之上,一位将士举着火把,探头望来。
“这位爷!我们是清河郡来的,这还有通关文印,您下来看看吧!”
李时安怀中掏出一个小印章,朝着那士兵挥了挥,淡淡光晕缓缓荡开。
守城的将士见状,眸子一凝,雁州乃是北境重地,对于人员流动都有着严格的把控,即便是这种小县城,过了戌时,也不得有人在入城。
但若是有人持着通关文印,而非寻常的通关文牒,便可入城。
“你在下面等着!我这就下去!”将士说着,便下了城门。
吱呀一声,城门开了一条缝隙,一队士兵出了城门,李时安见状,低了低头,取下斗笠。
雁州靠北,如今戌时已过,夜色十分浓郁,火把照过来时,刻意装扮的李时让这些将士没有认出,只是一扫而过。
“车上还有什么人?”
为首将士问道,李时安善善一笑,迎了上来“车厢内是我家小姐,此次是干阳县探情的!”
说着,便掀开帘幔的一角,露出了柳琴儿的身形。
为首将士见状微微点头,行,你们进去吧!说着便放了行。
李时安见状,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子,偷偷塞给了对方。
“军爷,这些银子,请兄弟们喝酒!”
为首将士哈哈一笑“行!够意思,将城门打开,放行!”
马蹄哒哒,朝着城内而去。
一位手持长矛的将士看着马车消失在城内,有些担忧的问道“头!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到时候若是大人问起,我们该如何回答?”
“大人?怕甚,他们有通关文印,即便是大人问起,那也合乎律法,走了,请兄弟们喝酒去!”
......
马车徐徐步入陈城内,李时安重新戴上斗笠,心中微微沉下。
一旁的宋午见状,轻笑一声。
“如何?世子对这守城将士可否满意?不凡乏告诉世子,如干阳县这般的城池,在雁州还有许多”言语间,带着些许的讽刺。
然而马车上的李时安没有理会,看着昏暗的街道,缓缓道
“北篱巷,第三百十六户!去哪!”旋即转身入了车厢。
雁州,北垂重地,上至雁门关,下至各县,守城之人中必须有一护阵使,用于守护,侦察外敌,以防敌人偷袭破坏护城大阵。
护阵使皆是儒修担任,修为高可四品,低可为八品,雁州将才层出不穷,文臣却是凋零流失,所以这护阵使的待遇高出同品级半级。
然而,方才入城之时,不但守城士兵警戒懒散,护阵使也不在,这让李时安如何不恼。
北篱巷,一辆马车停在巷子外,巷子太小,容不得马车入内。
三人下马步行,李时安举着火把将昏暗的巷子照的透亮。
小巷的路用着青砖碎瓦铺成,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瓦砾碰撞之声,农家院子中的狗吠让这寂静的巷子热闹了不少。
惹得不少院子中亮起了油灯,却又没人出来查看,皆是趴在窗户边偷偷看着。
“埃!老汉!都什么时辰了,那家的野孩子还跑出来撒野!”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哪是孩子,你看那姑娘长的这么俊翘,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大户人家千金跑着来做甚?”
“你问我,我咋知道,别看了,回去睡觉!”
巷子外,李时安走了在前头,宋午走在最后头,三人来到巷子最深处,一户院子的篱墙倒了大半,将本就狭隘的巷路埋在了篱墙下。
三人驻足,李时安扭头,将柳琴儿横抱,脚步一踏越过了篱墙,继续向前。
身后宋午见状,将破旧的儒衫扎了起来,手脚并用,爬过了拦路的篱墙。
一户用黄土垒起的矮小护栏前,李时安将柳琴儿放了下来,院子大门的木板腐朽不堪。
然而,让李时安瞳孔一缩的是那一盏换新的白灯笼。
灯盏内的煤油将要耗尽,微弱光炽一晃一晃,显得格外刺眼。
崭新的灯笼挂在这破旧腐朽的大门前,显得如此荒唐讽刺。
身后传来脚步,宋午来到两人身后,一身儒衫依然不染一丝泥渍,但那双沾满黄土的鞋子和满是泥巴却是让其显得狼狈。
沉默许久,李时安缓缓敲响房门
“咚!咚!咚!”
“有人吗?”
许久,昏暗的屋子里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
“谁呀!”
片刻后,屋子内走出一位妇人,妇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出了屋子,又是莫索了片刻,院落的门缓缓打开。
李时安看着眼前妇人,斗笠下的双眼猛就是一颤。
“老人家!你这双眼睛是......”
老妇听出前者关心之意,轻轻一笑“没什么,就算瞎了,小伙子你是......”
“哦,我们是逃难来的,身上没了银钱,想找个地方借宿一晚,这挨家挨户问过来,只有大娘家开了门”
“不知道大娘放不方便,让我们三人住一宿!”李时安将斗笠拿了下来,和善的问道。
“逃难啊!埃!来,你们进来!”老妇人闻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去。
李时安拉着柳琴儿进了院子,宋午默默跟了进去。
“家里有些寒碜,小伙子别嫌弃!”老妇将大门关上,拄着拐杖歉意的说道。
“大娘哪里的话,是您收留了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李时安径直的朝着屋子内走去。
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一张简易的木桌,和两条木凳,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当他看到摆在桌上的两个密封的坛子时,抬起的左脚停在了半空。
“大...大娘,家里就你一个人住吗?”李时安退出门槛,回身扶着老妇人道。
老妇原本脸上挂着的一丝笑意缓缓消失“啊...就老妇一人,东屋还有两张床,今晚你们就住哪吧!”
“好,麻烦大娘了!”
夜色归于寂静,破旧大门前的白色灯笼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立于院中的李时安望着那灰暗的灯光,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