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冷月照孤城,雪落无声夜更长。
还未临近,便是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落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将猩红遮掩,却始终散不去兵戈之后留下的血煞之气。
随着紫衣男子轻踏落地,一身素衣的李时安这才跟着落地。
白雪皑皑,雪深过丈,入眼竟是白茫茫一片,只有零星一些隆起的雪包,李时安知道,那是战马或是死人的尸体。
李时安抬头望向城池上的塔楼,又瞥了一眼临时修砌的城门,眼中闪过些许讶异。
这儒阵,似乎又重新开启了,虽然不及原本的十之一二,却足以证明泊山城还有活人。
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那般“阁主!你说那位三品妖王究竟还在不在雁州?”
李时安知晓城内并未发现那惨绝人寰的屠城便松了口气。
这才扭头,打量起他爹暗中派出的三品高手。
紫衣男子也不回头,双手负于背后,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被大雪覆盖的冲杀战局,淡然回应。
“此地死了不下一千将士,六百之余妖兵,而且还有三品高手大打出手!”
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是解了一惑的李时安再度陷入沉思。
被称做阁主的紫衣男子似乎知道前者心中所想,继续开口。
“雁州有三品修为的确实有几个,但除了我,便不会再有人出现在泊山城!”
本以为是便宜老爹察觉出泊山城异样,派出高手化解此局势的李时安打住了思绪。
可后者接下来的话,让他越发觉得云里雾里。
“与那名妖王交手的,应该是道门的一位三品真人!”
于是,想不通的李时安便不再去想,自己这个臭棋篓子,就别去与这些在棋道上造诣深厚,在人间,更是落子无情的大人物们计较。
进城!
一场大战后的泊山城显得萧瑟无比,城门紧闭,城墙之上更是火把通明,生怕那些妖兵再度出现。
按理说,如此紧要关头,泊山城定然再无人可入城,也无人可以出城。
只是李时安的显赫身份摆在那,且之前那一战,五百凡子营,千骑尉起着关键作用。
一些当日跟随泊都将军,于亭外迎接世子殿下的武将,瞧出了素衣之人的身份,便立马让人禀告郡守大人。
李时安也不觉不妥,便与身旁紫衣男子静静等候。
片刻功夫,只见城门隆隆打开,入眼是一位儒衫老者,与几位披甲将军。
“泊山城,郡守,见过世子殿下!”
说话间,这位与李时安同为从四品的郡守,一揖到底,与先前亭外相迎,全然不同。
李时安见此,上前扶起这位郡守,淡然道。
“郡守大人如此,不是折煞我这个小辈吗”
前者闻言,哈哈一笑,笑意越发真诚,随之他又望向了李时安身旁的紫男子,但见到前者胸前阁楼时,就是一愣。
李时安知道前者瞧出了男子身份,也不做解释,只是淡淡问道。
“不知姜伯伯可好?”
但见几位武将士神情变得低落几分,李时安心中便知有些不妙。
回过神的崔宗正轻轻一叹,带着前者往城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泊都将军,姜右文,战于城门之外,气绝而亡!”
未做出过多解释,李时安便能想到此战究竟有多惨烈。
在雁州,战阵厮杀从来不与其他军卒相同,为将者,一马当先,为卒者,年长而先行。
虽然军营中从未有过这一军律,但这是李宗辅以身作则,杀出来的性子,王不惧死,我等又有何惧?
姜右文是李宗辅一手带出来的兵,自然不会丢了雁王的面子。
“将军死的时候,一身气机尽数化于刀身,死前大笑说出,老夫一命再换三十六,世子可好?”
一位跟随姜右文多年的参将不再顾及是否出言不当,沉声说道。
李时安听后,向前的步伐微微一顿,便继续往前,他没有流出多少哀意。
只是心中有些感慨,那位要用刀拍上自己三拍的老头,可还有一刀,未曾落下。
想必那最后一刀,是为了三十万雁州军落的吧!
话已至此,崔宗正便顺势将那日姜右文托付之语缓缓道出。
“姜右文死前曾言,他膝下无儿女,若是世子不嫌弃,就去他府上看看!有些好东西,别糟蹋了!”
“本来此话应该是一位千骑尉转达,可那位兄弟没能活下来,便由老夫转达了”
入内城的李时安神情始终没有变幻,只是瞥了望着空无一人给的街道,大步向前。
身旁的几位将军有要职在身,便不再跟随,只由崔宗正一人陪同。
可过了几条街,本该朝着郡守府去的三人却是分道而行,李时安独自一人朝着另一处街道走去。
原地,见世子殿下走远的崔宗正这才转身,朝着始终不言一语的紫衣男子躬身,行了一个下官礼。
“崔宗正,见过影阁,上官大人!”
紫衣男子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朝着郡守府走去。
崔宗正望向这位当年跟随雁王起家,被世人传言。
“无子悟,不得雁州,无上哲,不成雁王”的意味深长之语,其中上哲,便是这位影阁之主。
“就让世子殿下这般离去,会不会有些......”崔宗正跟上前者,有些担忧道。
“如此怕死,还来这做什么?”上官驰丢下一句话,身影消失不见。
转头朝着另一处方向走去的李时安神情显然比之入城之前神情闲散一些。
刻意挑了一处挂着“福记胭脂”的铺子走去。
本来躲在铺子里的女掌柜,正心有余悸清点着这个月因为战事,囤积不少来自南边靖国的上乘胭脂,心中苦不堪言。
“埃,这批货要是砸在手里,她今年上半年的银子,可都砸在手里了。”
做他们这行的,都是算着日子过活,胭脂这东西也就保存四五个月,除去从靖国拉货过来,已是过了月余。
本想着今年年末能卖个好价钱,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富裕些。
可如今泊山城动荡不安,又有谁会来这胭脂铺瞧上一瞧。
就在掌柜唉声叹气时,传来一连串的咚咚之声,与一道清朗男子之声。
“掌柜的开门!还做不做生意?”
被吓了一跳的女掌柜循声来到门前,透过门缝瞧见一位俊逸公子。
寻常都是女子出入她这胭脂铺,少有公子上门,掌柜便有些不确定的回道。
“公子,我这是胭脂铺,不是茶楼酒肆,您是不是......”
李时安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掌柜多虑了,我就是来买胭脂的!”
掌柜闻言,经过一番纠结,终于还是开了门,将这位俊逸公子迎进铺子。
“公子可是为家中娘子购买胭脂?”掌柜来到台前,露出招牌笑容。
李时安不知可否,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另寻话题道“将铺子里最好的胭脂拿来!”
掌柜闻言,眉间就是一喜,连忙将那产自靖国的上乘胭脂拿了出来,自夸道。
“公子您可是来对地方,也来对时候了”
“这可是本店刚从靖国花大价钱进货上乘胭脂,就连靖国皇室的公主贵妃用了,都夸一句好!”
“公子若是诚心要,十五两银子就行!”
李时安含笑,默默听着掌柜的自夸之言,等前者夸完后,便从袖中掏出银子,将其买下。
出了胭脂店铺,女掌柜径直将其送到门口,眼中满是倾慕之色。
“要是多来上几位这样阔绰公子,她的富裕日子,可就有着落了!”
出了胭脂铺的李时安再行了百米,来到一家酒楼。
方才入内,便瞧见柜台前,一位身着淡蓝色道袍的女子,正与掌柜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