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烈碑?大明英雄纪念碑?”
朱元璋低头喃喃自语,思索了片刻,然后看着朱鹰;“爷爷认为大明英烈碑比较妥帖。”
“你想啊,他们都是大明的英雄,又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英烈二字是不是最为恰当?”
他宠溺的揉搓着朱鹰的头顶,“好了,咱真的得走了,要不天就黑了。”
朱鹰还有满肚子话想与朱元璋说,可眼看着天色已晚,红霞满天。
“皇爷爷慢走。”
朱鹰于是笑着同朱元璋挥了挥手。
…………
戌亥之交,九月的应天府已完全黑了下来,夜幕笼罩着大地,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脚步匆匆的行人,酒楼却是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粗鄙的客人高声的划拳声。
紫禁城中则一片寂静,烛火发出昏暗的光芒,透过窗棂,在各处宫殿中忽隐忽现。
只有值守的锦衣卫迈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在各处宫殿外巡逻,脚步声与蛙声、虫鸣声交织在一起。
朱标抱着沉沉睡去的朱允熥走进坤宁宫时,朱元璋与马秀英正在用着晚膳,宫女、太监们垂手侍立在一旁。
桌上只有三菜一汤,一碟咸萝卜干、一碟炒青菜、一碟干炸小江鱼,汤是一碗西湖莼菜羹。
朱元璋正美滋滋的端着酒杯,嘴里嚼着嘎巴脆的萝卜干,一边与马秀英说起今日雄瑛给他提的建议,还不是发出爽朗的笑声。
食不言、寝不语是那些遭娘瘟的文人大夫们制定的条条框框,朱元璋可不管那个,依然我行我素。
马秀英小口的喝着汤,静静的听着,可只要是听到朱元璋夸赞大孙,她的眼里就漾出慈爱的光芒。
见朱标抱着朱允熥这么晚跑到坤宁宫,朱元璋就知道他必定有要紧事。
他放下酒杯,目光中带有审视,问道;“标儿,你今日下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不早点休息,大半夜的抱着允熥来此作甚?”
“拜见父皇!”
“拜见母后!”
朱标抱着朱允熥,只能弯腰行礼。
马秀英从朱标的手中接过朱允熥,见朱允熥依旧在沉睡,可在沉睡中还不时颤抖一下。
察觉有异,马秀英不禁问道;“标儿,允熥这是怎么啦?”
朱元璋这才看出朱标的脸色异常,不是下午走时的苍白,而是带有愤懑之色。
朱标愤然道;“父皇、母后,有人戕害熥儿!”
“儿臣……!”
“什么?”
不等朱标把话讲完,就见朱元璋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杯盘哗啦啦作响,马秀英也同时传出一声惊呼。
殿内的宫女与太监们吓得忙跪在地上。
“祖母……。”
马秀英怀里的朱允熥被朱元璋的拍桌声惊醒,他猛地一哆嗦,接着望见自己正在祖母的怀抱里,顿时紧紧搂住马秀英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马秀英瞪了朱元璋一眼,接着抱着朱允熥颠了起来,嘴里哼哼着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儿歌。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卧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听着祖母嘴里哼出的歌声,朱允熥到底是孩子,听到美妙的歌声,顿时不哭也不闹,反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祖母,您唱曲真好听。”
马秀英展开笑颜,慈爱的对朱允熥说道;“孙儿,你喜欢听,祖母再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
朱允熥老老实实的趴在马秀英的肩上,睁着清澈如水的双眸,盯着马秀英在轻声唱曲,一动不动,像入迷了一般。
朱元璋见此情景,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对朱标招招手,示意朱标跟着他走。
朱标会意,朝马秀英躬身道;“母后,熥儿先放在您这里,就是又要劳母后费心了。”
马秀英嘟囔了一句,“你这孩子?”就又继续哼起儿歌来。
朱标跪地朝马秀英行了一礼,才随着朱元璋出了坤宁宫。
看着父皇在前面背着手,龙行虎步,朱标知道父皇现在肯定是怒气冲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知道父皇最是疼爱自己的子孙,自己打得骂得,可要是有任何人敢伤害他老人家的血脉,就算天王老子,他也敢与他斗一斗。
就算斗得头破血流,他也毫不在乎。
太监总管吴迁躬着身,迈着小碎步,亲自拿着宫灯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为他们照路。
可能是嫌吴迁走路太慢还是嫌吴迁迈着小碎步,朱标不得而知。
只见朱元璋猛地踹了吴迁一脚,嘴里骂道;“你个老阉狗,走起路来像个女子一般扭扭捏捏,老子看见你都烦!”
“滚一边去,莫挡老子的道!”
被朱元璋踹了个狗吃屎,宫灯也随着吴迁的摔倒而燃烧起来。
吴迁顾不得疼痛,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陛下教训得是!”
“都怪奴婢不开眼,惹恼了陛下!”
朱标见吴迁满脸是血,想到吴迁侍奉父皇与自己已有十来年,不由心生怜悯,轻声道;“起来吧,到后面跟着!”
吴迁感恩戴德的又对朱标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在后面跟着。
一路无话,几人进了御书房,朱元璋在龙椅上坐下,冷若冰霜的看着朱标,“说,是谁戕害允熥?”
吴迁一听此话,忙躬身退到阴影处,生怕朱元璋一怒,自己可能又要遭殃。
“那名戕害熥儿的婢女已死!”
朱标也是一脸愤恨,“所以儿臣才这么晚将熥儿送到母后的身边。”
“也是为了向父皇讨要毛骧,命他带领锦衣卫前往东宫彻查!”
“已死?”
朱元璋并不理会朱标的后半句话,而是怒极反笑,“呵呵,一个婢女死了,就能担下所有的罪责吗?”
“咱看她们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说,将事件的详细经过与父皇说来!”
朱标于是将从这里离开时自己的想法和回去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朱元璋仔细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等朱标一说完,朱元璋也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伸手指着朱标,狠声骂道;“你呀你,真是枉为人父!”
“自己的孩子就在身边,你却往吕氏那个妇人怀里一扔,就不闻不问,你真是……!”
说着,深深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