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日历表·其六】
黑夜到了,该睡觉了,虽说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午后,本应该是白昼的时间,但既然天空已经暗淡下来了,那就睡觉吧,休息吧,闭上眼睛,就好,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好,再重复一次吧,闭上眼睛就好,可以吗?
可以吗?
『黑夜是永恒的,只要太阳存在一日,那么黑夜便会存在一日,这是真是的吗?这是虚假的吗?真实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在这里,在这个城市之中,这些都不重要』
肉烛轻微摇晃了一下,那摇曳的火焰毫无规律地跳动着。
第一步,将长枪刺入黑色之中,不需要触及到某一个特定的地方,只要刺入到黑色之中就可以,在将肉烛挂在长枪的末梢之后,那浓缩在肉烛之中流淌的信仰,就可以顺着长枪本身流淌进黑色之中。
黑色,既然是纯粹的黑色,死寂的黑色,那么,就在这些黑色上涂抹浓郁的色彩,那些宛若太阳的光泽一般的色彩。
肉烛。
第二步,勾勒。
握住长枪的末端,抓紧,然后一挑,让那属于肉烛的光泽与火焰划过黑色,割裂,撕扯,那些连衣裙上折叠起来的纸片翻开,那些呓语的文字顺着这一把长枪,在空中凝滞出文字的弧度,将这些呓语的声音固定。
第三步。
“真理和,公式永远都,会有被否决,的一天。”
普罗斯佩的动作依旧是那么优雅,在她翩然落地的时候,呓语的弧度将黑色撕裂,那并不是一个奇迹,在触及到‘祂’那一刻的时候,普罗斯佩就能够确定了,那并不是一份奇迹,如果那是奇迹,未免也太过于普通而弱小了。
这只是一条被污染和扭曲吞没的鱼,祂曾经应该是海里面的什么东西,然后,被一种污染和扭曲改变了自己的姿态……不,稍微还需要调整一点。
“永恒,的真理并不,存在。”
那一片黑色之中,一个破口出现了,那是被切割之后的一小个破口,透过那破口,能够看见黑色之后的雾,那淡薄的雾,这一片黑色动了起来,或许是身体的变化让祂有了新的动作,祂朝着港口蔓延了一点,将那些属于卡昂佛尔的建筑破碎。
祂的身躯本身就足以让港口坍塌。
叮。
普罗斯佩猛地一甩长枪,那些被否决的公式顺着她的长枪旋转,随后以一种庞大的符号格式进行拼接,那些悬浮起来的文字成为了被画笔涂抹出来的笔触,新的公式搭建起来,然后再一次被否决。
呓语依旧存在。
祂抬起了某一个肢体,可能是手,可能是别的,盖下。
那是一种沉重的声音。
将一团血与肉缓慢撕扯,那些粘稠的声音,再加上水流淌的声音,构成了此时祂的声音,祂就这么朝着卡昂佛尔前进,似乎祂的目的本就是沿着某一条既定的轨迹行走,不论什么东西在祂的面前,祂都不在乎。
时间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在第一日和第四日的空间已经确定的时候,这中间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祂方向,完全不会,祂的目的地自始至终都是相同的,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从一个空间到达另一个空间,方向是固定的。
普罗斯佩闻到了一种味道,那是一种烧焦般的味道,就像是把一块肉放在火炉上,然后点燃,从那被撕裂的黑色之中涌出。
祂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那些死寂从黑与白之中,属于‘祂’的肢体从中挣扎出来,那本应该是眼睛的颜色化为了潭水,海水,水,液体,那些液体充斥在这些颜色里面,在那些液体之中,烧焦的味道蔓延出来,在那些颜色之中,在那些漆黑之中。
肢体,肢体,肢体,肢体。
肢体,肢体,肢体,折断。
『在那里,我们闻到了血与肉的味道,那些火焰将他们吞噬,将他们的身体烧成焦炭,不知为什么,我咽了一口唾沫,看,被火焰灼烧之后的肉,多么可口,多么美丽,多么令人着迷,我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是错误的,我不能够对任何一种同类产生食欲,但是我实在是太饿了,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在这一片大海上,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用于填补我的饥饿的东西,即便是我的左腿也不能』
天空之中有火焰落下。
不,那不是火焰,那是燃烧的纸张,本来只是一张小小的纸张,然后摊开,再切开,化作散落下来的纸,那些充斥着这一张纸的呓语也崩解,直至落在地上。
如果要说,在觐见天使的路上,当跨入到呓语的阶梯的时候,除去呓语本身,还能够得到什么?那应该就是脱离了自然的,更加脱离了人类的力量,通过恩泽和自己的构想搭建出来的小小世界,能够借助污染本身建立在现实之中的小小世界。
如果要用一种通俗的方法,那么,领域这个词汇应该不错,独属于自身的领土,每一个步入其中的人都会得到属于普罗斯佩的注视。
“欢迎。”她站在地上,一只手握着长枪,一只手捏住连衣裙的一角,她看着自己的前方,在那些火焰落下的地方,还有那弥漫的肢体与黑色,“欢迎。”
这是普罗斯佩的第‘四’日。
【La malédiction des anges黑桃皇后的独弦琴】
普罗斯佩最擅长的武器就是枪,长枪,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普罗斯佩的这一把更像是‘骑枪’,骑士和骑兵专用的马战长兵器,在实战之中,使用者驱策坐骑向敌人冲锋,临接近时将骑枪水平或近乎水平指向敌人,利用冲锋加成刺杀敌人。
然而普罗斯佩并没有骑马。
枪本身有着漫长的演化史,在古典时期,早起骑枪和步战的长矛几乎没有区别,但随着各种防护力强大的护具,尤其是板甲的出现,骑枪为了增加杀伤力而不断变长变重,逐渐成为一种特制的马战兵器。
毕竟,骑枪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冲锋威力,因此实战者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方法以躲避强大的反作用力。
——普罗斯佩没有。
那和她的身体相比起来明显大了不少的长枪,属于骑士的长枪,即便它看起来和普罗斯佩并不怎么相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普罗斯佩就是一位骑士,曾经是一位骑士,骑士团的余孽,那些人是这么称呼诸如普罗斯佩这样子的角色的。
她的双脚脱离了地面,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把她提了起来,作为‘骑士’,她那连衣裙上的纸张发出欢快的声响,那些声音几乎要盖过黑色液体之中肢体碰撞的声响。
欢迎。
站好,站稳,就如同骑着马一样。
——那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之中的故事。
堆积如山的、被否决的公式在这一刻被燃烧,它们短暂地点燃了这黑色的世界,那些火焰的光泽是如此温暖,如此灼热,它们落入大海,落在黑色之上,它们落入到液体之中,触碰在那些扭曲的肢体之间。
然后解构。
“自然,世界不应存在,非自然之物。”普罗斯佩将长枪拦在身前,那朝着卡昂佛尔移动的黑色就这么被她拦在了港口,她站在属于自己的领土前,恍惚之中,那华贵的连衣裙上似乎有无数张嘴巴正在呢喃着声音。
呓语依旧存在。
砰。
那是刺耳的轰鸣声,黑色被疯狂挤压,在某一个东西被点燃的时候,这些轰鸣声就这么绽放出来,但这些声音并没有蔓延出去,在声音诞生的时候,就被这一块领土压缩了起来,声音在传播之中被阻拦,又一次返回,和新诞生的声音触碰到了一起。
于是一切归于寂静。
色彩是绚烂的,那些黑色,那些火焰的红色,那些液体的黑与白,还有肢体的颜色,血与肉被点燃的颜色,这些颜色在此刻是‘动’的,然而,与之相对的是静,安静,太安静了,一切都是这么安静。
这便是属于普罗斯佩的领土。
祂发出了什么声音,祂绝对发出了什么声音,同样的,这些声音也被按了下去,也被那看不见的领土按压下去,只能让色彩在祂的身上绽放,一次又一次地绽放。
直到祂停下为止。
祂那缓慢移动的步伐停滞了下来,即便肉眼很难看出来,但那些黑色已经被打乱了,仅凭肉眼来窥探的话依旧是黑色的,不只是外表,祂的身躯之中依旧是黑色的,这些黑色混杂在一起,成为了如今祂的模样。
叮。
于是一切散去。
那一把长枪化作折叠起来的纸张回到了连衣裙上,新的呓语被纸张记录,也一同落在纸张之上,当然,还有最新被记录下来的——有关于『色彩』的悖论。
这也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收集,完成。”
普罗斯佩伸出手,那一盏肉烛落在了她的右手上,她没有理会在色彩之中绽放的那一片漆黑,转过身,那些肢体在她的身后挣扎着。
无所谓。
——第一日,祂的前进距离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