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餐后,安格斯为客人们准备了东方茶。芬格里特被他使唤成了茶童,在一旁伺候。艾丽则带着孩子回去了。
一壶清茶,三只陶瓷茶杯,一面紫檀木茶海,以及其他器皿若干。
“这个也不加料吗?”马格努斯看着茶杯里的青色液体,笑着问道,“老弟这是准备过原生态的生活吗?”
维赛吉解释道,“老兄有所不知,东方茶就这种喝法。我家老头子当年还在世的时候,可喜欢这类东西了。”
“真的假的?”马格努斯疑惑道,“你家可没这种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老头子不喜欢我嘛,他的那些家伙事,都交给我妹妹了。我妹妹过世之后,又传到我妹夫手里了。”维赛吉对着安格斯玩味一笑,“对吧,妹夫?”
安格斯感叹道,“故人已经远去,但却不曾回头看一眼,停留在原地,独自忧伤的旧时光。”
马格努斯笑道,“是老兄写的诗吗?呵呵,我只是个粗人,不大懂这些呢。”
安格斯淡淡一笑,“别人写的,我只是引用一下而已。来,喝茶。”
马格努斯照做。但他刚喝一口,就把茶吐出来了。“怎么这么苦?”他皱眉问,“天呐,老弟,这玩意也能叫茶吗?你不会是煮错东西了吧?”
维赛吉笑道,“老兄,这玩意得慢慢喝的,不能一口闷。哈哈,这也怪不了你,我当年第一次喝这东西的时候,跟你的反应一样。我家老头子还说,喝这玩意大有讲究,还能提升个人的修养——什么先苦后甜啦,懂得珍惜当下啦、逆境是成长的催化剂之类的。哈哈,说实话,我可烦他说教了,唠唠叨叨、没玩没了,比学校里的老师还能说。”他瞥了安格斯一眼,“我那个妹妹就不同了,她就喜欢听老头子讲这些有的没的,还特别喜欢捧他的臭脚。呵呵,当年的我呀,比较愣,比较直,也根本藏不住心眼,所以呢,我就表现得很不耐烦,然后久而久之呢,我家老头子就越来越不喜欢我了。”他摇摇头,长叹一声继续道,“要是我早能学会我妹妹的那一套,也不至于到后来,同老头子的关系搞得那么僵。更不至于后来……”他拿起茶杯小珉一口,然后看向安格斯,意味深长地一笑,“被我妹夫给送进去。”他眼里有仇恨的光芒出现。
“内兄不会到现在还未释怀吧?”安格斯笑着问,“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内兄是来向我问罪的吗?”
“整整四年啊,大人。”维赛吉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他沉下脸,“就那么小小的一个房间,你说我能释怀吗?”
“可是当年,毕竟是你有错在先。”安格斯浅浅一笑,“布塔先生的身体状况都已经那样了,你还非要做局去气他。内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祖父。”
“做局?”维赛吉冷哼,“我才是被做局的那个人吧?我到现在都知道,你当年搜集的那些所谓证据,有多少是捏造出来的。”他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茶杯重重撴下,“大人,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安格斯也不笑了,他冷冷地看向对方。
芬格里特从二人对视的目光中察觉出了剑拔弩张的意味。他们不会……突然打起来吧……
“哎呦,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来,喝茶,喝茶,”马格努斯充当起和事佬,“一边赏花一边喝茶不好吗?侄女还在呢,你们再把她吓个好歹的。来,侄女,伺候你老爸喝茶,顺便让他消消火气。”
听闻此言,安格斯和维赛吉,这才松开彼此紧绷的视线。
芬格里特给杯子里添茶。
紧张的氛围有所缓解,但是不多。几人闷声喝了一会儿茶。
这时,维赛吉突然问,“柏妮丝呢?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她?还有费赛尔也是。他们不会是因为讨厌我,故意不来见我的吧?”
“内兄想多了,”安格斯回答,“柏妮丝在闭门思过,费赛尔在公司实习。”
“闭门思过?”维赛吉被这个词给逗笑了,“你把她关小黑屋了?妹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今年也二十岁了吧?你怎么还把她当小孩子呢?”
“我也不想,但如果再不管她,就该出大事了。”
“她又闯祸了?哈哈,她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她闯什么祸了?”
“几个月前,她把她嫂子的腿,差点弄断。”安格斯叹息一声道,“她就算弄的是我,我都不会生那么大的气,可她弄的是贝里·布鲁的宝贝千金……这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否则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跟艾丽的父母交代。”
“柏妮丝这就有点过分了,也确实该管管了。因为啥?”
“无非是因为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呗,还能因为啥。她跟她哥,从小就不对付。脾气还大,动不动就乱作妖,只要她不高兴,那全庄园的人都得跟着她受罪。”安格斯摇摇头,“当然了,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头些年光顾着忙事业,就疏忽了对她的管教。”
“等她嫁人就好了。”马格努斯哈哈一笑,“我闺女也是,那让我给惯的,都敢动手打我了。但后来嫁了人,生了孩子,脾气也就收敛起来了。”
维赛吉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艾洛伊丝嫁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嘿,老兄,你这就不对了吧?自己家的亲侄女嫁人你也不通知我?”
“她是旅行结婚的,我怎么通知你?人家说了,她这辈子都不准备办婚礼——她要做有自己主见的独立女性。我谁都没通知。他们结婚当天,也只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已。”
“她嫁给谁了?”
“布林顿家的二少爷。”
“斯雷他二哥?就是在公司上班的那个小伙子?”
“对,就是他。”
“哎呦,那照这么说的话,老兄和守卫队队长,还攀上亲戚了呢。真是恭喜。那老兄以后的安全保障,肯定没问题了。”
“这是哪里的话?”马格努斯忙摆手道,“守卫队是安格斯大人的守卫队,我岂敢有如此僭越之心?老弟真是说笑了。”
维赛吉笑道,“十大家族,休戚与共嘛,所以不用分那么仔细。什么你的我的?还不是大家的嘛。”
马格努斯不再辩驳,他淡淡一笑,接着,小口喝起茶水。
安格斯则面无表情,似乎若有所思。他捧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然后浅浅喝了一口。
维赛吉向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然后问,“怎么也不见斯雷?”
安格斯道,“内兄难道忘了不成?他一大早就出去,办诺克的案子去了。”
“我当然没忘了,妹夫。”维赛吉看向安格斯,狡黠一笑,“我想问的是,这个案子,他办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