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天放晴了。黄喜文和月霞带着女儿贝贝回到了新河村,好久不见,他们来看一看母亲。
自月江走后,这个家一下子变得空荡了。要不是两个孩子天真无邪地闹一闹,怕是要寂寞死了。
贝贝长得很可爱,这是她第一次见新外婆,月江母亲喜欢得不得了。这孩子年龄不大,却很懂事。一见面就叫她奶奶,老人高兴得把她抱在怀里,给了他一百块钱。
“你妈妈欺负你了没有?”女人问。
月霞笑了,贝贝看了一眼妈妈,自豪的说:“奶奶,妈妈对我很好,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她从来都没欺负过我,贝贝很幸福的!”
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女人听到这样的结果,冲女儿月霞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进了黄家的门,就是黄家的人,孩子是无辜的,本来没了母亲,咱一定要好生对待,把缺失的爱补回来!”
黄喜文走过去,开始给丈母娘揉起肩膀来,他笑着说:“妈啊,你放心,月霞对贝贝真的很好,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这让我很欣慰。谢谢您给我养育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说完,黄喜文从身上掏出一沓钱塞给岳母,说:“妈,你拿着,手里留点钱有安全感,下次来了我还给你给。”
老人长叹一口气,感慨地说:“喜文啊,月江在的时候,我手头可没这么宽裕,当然吃的喝的一点儿都不缺。
“如今我儿走了,都说女婿是半个儿,你做得很好,谢谢你孩子,这钱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缺,时间久了,只要你们能来看我一趟,便知足了!”
黄喜文盯着岳母认真地说:“妈,你拿着,这是女婿孝敬您的,我很感谢月霞对贝贝这么好,没让她受到半点儿委屈。
“还有,你这个当母亲的,没嫌弃我是个二婚,就把女儿嫁给我了,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放心,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对月霞一如既往的好。”
话音刚落,母亲看着月霞笑了,说:“月霞,你听,喜文多会说话!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早前被南家伤过一次感情……
“唉!那些日子,我看你都死过一次了,我和月江看在心里,何尝不难过呢?如今,你爸保佑,让你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很满意。”
“妈,瞧你说的那话,好像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一样,硬是把我送人了!”月霞笑着瞪了一眼母亲。
黄喜文笑了,所有人都笑了。贝贝也笑了,她稚嫩的声音说:“妈妈,我不许你再嫁人了!你要是走了,我也跟着你去!”
童言无忌,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次来,月霞给李燕飞买了一套新衣服。
她拉着燕飞的手安慰说:“燕飞,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还年轻,就……赵家对不起你。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了,直接跟姐说,我会帮你的,咱永远是一家人。”
李燕飞点点头,脸上布满忧伤,但她还是强作镇定,笑着说:“谢谢姐。赵家没做错,这都是我一手造的孽,早前,不该听了我爸的话,给月江造了那么多伤害,我咎由自取。
“还好,有两个孩子陪伴,月江表现优秀,做他的女人,我这辈子值了!再说,家里还拿着政府的一份补贴,日子完全能过得去!”
月霞同为女人,她能理解燕飞的痛苦,怕说多了惹人伤心,便不再多说什么。她拉着燕飞去了西屋,让她试试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就换了,下次来拿上。
燕飞没心思打扮自己,她只希望尽快忘掉痛苦,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成长,这辈子她便心满意足了。
月霞看穿了燕飞的心思,她笑着转移了话题:“来,我帮你穿,这套衣服花了点钱,咱不能便宜了那老板,不能穿就换!”
盛情难却,李燕飞只好配合穿上了。结果很合身。月霞笑着说:“真好看,很合身,来,看看!”她拿过镜子,李燕飞看了一下,的确不错,她终于笑了。
“两个孩子也有,待会儿让他们也试试。”月霞说。
“谢谢姐。”李燕飞眼里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谢什么?咱都是一家人啊!”
刚子听说黄喜文来了,好久不见,他想跟他坐坐,抽支烟,拉拉家常。
黄喜文见刚子来,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岳母家,再没有男人陪他说说话了,想抽支烟都是一个人抽,很孤单。
刚子来,月霞也很高兴。月江母亲也是。
早前,月江在的时候,刚子是常客,听惯了他和儿子打打闹闹,这段日子清静下来,一家人心里不是个滋味。
“赶紧喝茶!”黄喜文当起了赵家男主人的角色。
火炉正旺,俩人抽烟喝茶,曾经拉水的日子,他们几人聚在一起说笑玩闹,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成了珍贵的回忆。
那些再也平常不过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两人心知肚明,对于过去的事,都心照不宣,只是简单地说说各自的生活,还有工作上的一些开心事。
月江走后,家里存放的酒再也没人喝了。月霞进来说,母亲说家里还有几瓶酒,刚子来了,你俩打开喝一瓶热闹一下,这个家需要闹腾一番。
两人都能听懂,月江母亲内心最缺少什么,便答应说喝一瓶。
月霞说她去收拾俩菜。刚子没有拒绝,黄喜文说多炒两个来,我和刚子好好喝一顿。
厨房里,李燕飞帮忙,和姐姐一起收拾下酒菜。堂屋里,刚子和黄喜文边喝边聊。
担心空腹喝酒容易醉,月霞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先整了两个凉菜端过去了。
“划两拳吗?”刚子笑着问。
“那必须的。我丈母娘说了,这个家需要热闹一下的。来,咱吼两嗓子!”
说完,两人撩起袖子,开始大声吼起来。
“哥俩好呀!六六顺呀!八匹马呀……”
厨房里,当月江母亲听到第一声熟悉的叫喊时,情不自禁,她的眼泪簌簌滑落,泪水趴下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如眼下这惨败的光景。
她想起了死去的儿子。堂屋里传来久违的吼声,让她一下子恍惚了时空: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在哪里?他的月江也在堂屋吗?
“月江,你在吗?”她难过不已,望着窗外自言自语的叫了一声。
月霞听到了,看着母亲悲伤的样子,瞬间,她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了,往事,翻江倒海,弟弟的样子历历在目。
这吼声,太熟悉了,她也恍惚了记忆:堂屋里,月江真在吗?
李燕飞打了个喷嚏,把她拉回了现实。不,月江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走过去,戳了一下母亲的背,微笑着说:“妈,你要吃点菜不?”
母亲擦了擦眼睛,摇摇头说:“不想吃。”
“妈,今天喜文在,刚子也在。他们就想好好喝顿酒,你别这样,若是让他们看见你这样,这酒还能喝下去吗?这个家难得热闹一回,你忍心这么快就消失吗?”
月霞说完,母亲调整了一下情绪,强作欢颜地说:“忙去吧,妈知道了。”
堂屋里,两个男人喝得正欢。当酒意上头时,谁的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要不是酒精的麻醉,曾经几个人要好的感情,在一个个走散以后,才发现被时光偷得所剩无几了。
那是人生中最珍贵的回忆啊!如今,一个走了,一个失去自由了,一个再也不来了。
房子还是那座房子,酒还是那酒,沙发还是那沙发,连酒杯都是过去的,只是人散了,就剩下孤单的两个人了。
情到深处,泪水夺眶而出。刚子哭了,黄喜文也含着泪,给刚子满上酒,大喊一声:“干了!都干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酒一半倒在了地上,一半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