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那只是一个平安无事的下午。]
[是吧?它很正常,我也觉得它很正常。]
[然而灾难往往就是那么的没由来,随着“咔嚓”的一道轻响,我们的世界碎了。]
[是的,一整个世界,就这么破碎了。]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末日降临时的场景……]
[如同星系般庞大的肿瘤悬挂在梦境上顶…它伸出扭曲的触手一层层拨开了七十亿人组成的梦境…此世间的所有美好仿佛都将不复存在……]
[深紫色的星辰在这一刻化作巨兽般的反刍胃囊,虚假的星空破碎,无穷的血肉开始滋生污秽……]
[我们的家园破碎了,在那颗肿胀的悬挂在梦境世界上空的紫色眼珠的注视下,我开始拼了命的逃跑。]
[那一瞬间我甚至都产生了错觉,如果我能直接死在外界该有多好,如果我能直接死在梦境之外该有多好。]
[至少我死了,我就不用再感受着通剔彻骨的恐惧了……]
[不过……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越是危难关头,就越是有人挺身而出。]
[当那位我后来得知是意志统括者的生物降临梦境世界,并企图将这里的一切粉碎的时候。]
[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她没有颜色,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然而她却像是一位巨人,在统括者降临后的这段时间,努力撑起了这方梦境世界的天地。]
[时雨夜。]
[不知怎的,当我那天选择凝望那道撑起了梦境天地的巨人时,我的心中忽地升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时雨夜…她叫时雨夜?]
[我见过她…是的…我见过她!]
[那时,她还叫李天夜……]
[看着曾经的那位狼狈逃跑的女孩现如今都能独自撑起一方天地,我的心中,也是升起一股尤为复杂的情绪。]
[欣慰?这样的小角色可没资格替主角欣慰,所以我只是复杂。]
[坦白说,我其实不愿看到我曾经帮助过的那些人再度让自己深陷地狱。就跟部队里的军医不愿看到自己治好的伤员再次踏足战场,再次受伤一样。]
[可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现在,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那就是相信时雨夜,相信她能够庇佑住这七十亿人的灵魂,相信……]
“噗!……”
机械般的手掌洞穿了少女的胸膛,紧接着便从其中掏出了一颗幻梦般的核心。
“这就是…人类的「宏愿」啊……”
张开一副纯白羽翼,有着银发紫瞳的少女不含一丝感情的吐露着这些词汇,她打量着手中的那颗如梦似幻的核心,表情像是一台机械,更像是一具载体。
“……!”
身前,被她穿心的那位黑白发的双马尾少女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只是倔强的抓过了阿赖耶识的手臂,试图把那颗属于自己的核心再给塞回去。
“哼……”
见状,选择已阿赖耶识作为载体降临的统括者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她洞穿了时雨夜的胸膛,利用这胸口上的窟窿将她给搞搞举起,说道,
“不过是让你得到了一点力量…就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身为统括律者…胆敢为了人类而战?!”
“……”
核心被剥夺,又以极近的距离面对这统括者的威压,时雨夜现在张开嘴说一句话都变得万分艰难,她呜咽了半天,也只是把喉中的血块往外推了一些。
“你…不是…主……我…只为我…爱的一切……”
“我不是主?呵…呵呵呵呵啊哈哈~”
统括者的笑声响起,然而她的笑声,搭配上阿赖耶识那没有表情的固定面容,怎么看都是怎么诡异。
最后,她用另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失笑到:
“也罢…也罢……你说的没错,现在的我已不再是崩坏的考官,自然也不是律者的主人的……”
“但也正因如此……你!也不再是我的女儿,就和那些虫子一起去死吧!”
“你们…都是虫子!”
“砰!!!!————”
宏愿的血雾炸开,美梦的哀嚎遍野。
当那名为意志统括者的存在生生粉碎了宏愿之律者的核心后,这方梦境世界的终点,就已然注定。
彼时名为曹浩仁的普通人还愣愣的看着天空上的那具无头尸体,作为这片美梦世界的构成之一,他几乎不敢想象那「宏愿」的基本…那位女孩…就这么死了……
一时间,愤怒,绝望,痛苦,憎恨,好像是进入美梦世界后被压抑的无数种负面情绪在此刻猛然喷放,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感情可以超越一切,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普通人无论爆发出多大的力量,也只会被更大的力量摧毁,章节里没有他们的位置,世界更不会因为他们的一两句呐喊就就此停摆。
人,生而不公。
世界,生而邪恶。
甚至在更多数情况下,他们连发出声音的权力都没有。
就像是现在。
一块被巨大触手抽来的飞来横石,瞬间就了断了这位普通人的情感。
……
[血肉模糊,哀嚎遍野。]
[这就是那段时间梦境世界中最现实的写照。]
[但,既然我决心写下这些文字来让自己消遣时间,你就也一定知道,我没死。]
[实际上,没有人死。]
[当然,也仅仅只是‘不死’而已……]
[至于这个‘不死’的具体含义……我决定等下再做梳理。]
[毕竟是我自己要写的日记,还是要按照时间的流程来,现在可还没到具体发生的那一天。]
[不过也不用太过着急,很快…很快我们就都会明白这层‘不死’的含义了……]
……
[今天到底是几号?]
[我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我记不清了……]
[好消息是没有直接死在那天那场关于美梦破碎的末世当中。]
[坏消息是我好像被困在地下了。]
[这里一片漆黑,只有些许微弱发光的晶石能够提供一点光亮。]
[我摸索着探索了周围,最终不得不确定了一则事实。]
[大概是那天天空上的那两位在战斗时…当然也可能只是那位自称是意志统括者的家伙的单方面屠杀……]
[总之,那个看起来似人非人,似机非机的家伙,她随手抽出的一击就能撕裂整个大陆,创造出一条旷世巨大的峡谷。]
[而像我这样的倒霉蛋,很明显是卡在了统括者打出地裂,又随手一击制造地震,把裂开的地缝再给震回去的中间时间。]
[这就导致我现在掉进了这片黯淡的地下洞穴,来时的路已被封死,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外界的光芒了。]
[不过也还是有一点好消息的。]
[那就是我现在并非一人,和我一起从地表掉下来的倒霉蛋还有数十个。]
[率先醒来的我依次叫醒了他们,而大家也都不得不面对一则事实,我们被困在这间地下洞穴了。]
[外边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
[统括者和梦主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我们真的已经被抛弃了吗?]
[诸如此类的困窘问题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我们所有人的心绪,不过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了。]
[梦境世界中的所有人皆是因那位梦主的美好而来,因此在不得不选择接受了时雨夜的死亡后,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好在,我们皆被梦中的美好所感染,哪怕是在如此紧要关头,也没有出现情绪崩溃的场景。]
[但也正是因为美梦破碎,大量在梦中被挤压的情绪涌上心头,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我们只是沉默着。]
[这场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的时间……当然也可能就只是几分钟的功夫。]
[总之,在这地下世界中,我们中的有些人选择站了出来,他们呼吁其余人展开自救行动,而不是坐在这里白白的浪费体力。]
[趁着现在还有点力气,趁着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就先行动起来吧。]
[这时的我们还深受梦境中的美好感染,因此都十分愿意相信对方。]
[我们测算了洞穴的长宽,大概是长13米宽8米的样子。]
[高度的话尚且不知,因为我们站在洞穴的中央往上看,就只是黑压压的一片,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有多高。]
[我们所待的地方不是一个“洞”,而是一个类似于“井”或“窟”的地方。]
[长宽都很狭小,高度却是异常的高。]
[而经过细心观察,我们发现在我们苏醒后的这十多个小时内,在这片不算宽敞的狭小冬洞窟中,我们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呼吸不畅的感觉。这说明我们所在的地区必定有一个地方是与外界流通的,不然十几个人产生的二氧化碳,仅仅只需要两天就能把这里填满。]
[换句话说,就是这间洞穴中必然存在着一个连接外界的出口,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我们头顶上方的那条垂直的井道。]
[起初,我们试图通过搭人梯的方式爬上井道到外界寻找救援。]
[但很快我们就意识到是我们异想天开了,因为我们只有十七个人,即便搭人体最高也就只能达到十米左右的高度,这还远远不足以爬上去。]
[后来我们发现这里的泥土与岩层都十分松散,就想着去堆一个斜坡出来。]
[但同样是很快我们就意识到,这里的泥土与岩层如此松散,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贸然挖掘岂不是在为自己搭坟?]
[一旦塌方开始,所有人都逃不掉。]
[于是我们就没办法了。]
[只是这两件事情就花光了我们一天的时间,所有人精疲力尽,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怀揣着忐忑的心,我们在这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我们其中的一个人于梦中恍然惊醒,他不解的扫视了一圈四周,随而开口问道:]
“我们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我们…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说实话,我的时间观念不是很强,但既然所有人都睡了一觉……那现在应该算是“第二天”?
[我把这个大概的时间告诉了那人,随后那人就焦急的直抓头发,他又开口问我们:]
“你们渴吗?”
“……?”
[诡异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明明我们已经苏醒了一整天的时间,这一整天里也不是在躺着等死,而是进行了大规模的体力活动。]
[可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这样…我也依旧不曾感到口渴?]
[正常人别说一天不喝水了,即便是一小时不喝水也会感到舌燥。]
[可我们已经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即便估算的没有那么久,那至少也是十几个小时的流逝。]
[而现在的我们别说口渴了,甚至连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一个人是这样,那可能还能说是末世降临后,心情上的压抑让物质需求下降导致的。]
[但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那这就肯定不是巧合了。]
[不知为何,我们每个人的生理运作好像被静止了。]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最终,我们也只能把这则发现归功于我们曾进入梦境世界,肉身早已不早,只是意识体的我们不再具备碳基消耗的这一条原因上。]
[这件事将同时为我们带来一则好消息和一则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不用担心自己被饿死渴死或是窒息死了。]
[坏消息是我们依然无法离开这片暗无天日的洞穴。]
[甚至,一旦我们是意识体不用呼吸的观点被证实,那那条一直让我们确信的,“这里至少有一条通路在保证与外界的空气连同”的这条观点,也将直接被推翻。]
[一切都将重新回到原点。]
[但是也已经没办法了,现在的我们除了相信我们头顶上的那条垂直的隧道是连接外界的桥梁以外,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我们当中的有些人建议我们想办法逃离。]
[可逃又要怎么逃?]
[直接顺着井道爬上去……不可能,我们一没有工具,而没有绳子,甚至连光亮都高度稀缺。]
[而这里的土质更是高度松散,任何一次轻微的挖掘都有可能引发塌方。]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能做到些什么?]
[我们还能做到些什么?]
[一开始大家还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人都意识到了那只是无意义的白费功。]
[我们的生命是不是要在此终结了?像这样暗无天日的时间还要持续多久?]
“……”
[没有人知道。]
[沉默,只有沉默。]
……
[今天到底是几号?]
[我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我不知道那昏沉的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因为情绪太过压抑,也可能是因为它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我昏迷了。]
[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将我从昏沉中叫醒,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喷洒的鲜血。]
[……是最开始提出问题的那个人,也是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第一个站出来组织起人手测算洞穴面积的。]
[而现在…他的双手一片模糊,他用他自己刚从洞穴里刨出来的锋利石子用力划烂了他自己的脖颈。]
[鲜血从人的颈动脉里喷涌而出,泼洒的鲜血迎面溅射到一米多高的画面,我这辈子都不太想看到第二次了。]
[……说实话,我倒是不难理解他的这种行为。]
[我们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塌方的洞穴中,免不了的是与同伴交谈,以求熬过这漫长的时光。]
[因为,我们知晓,那位寻短见的人叫鲍里斯,据说是来自苏州冻土的一位小镇学者。]
[这大概是大多数学者的通病,他们可以忍受孤独,却无法忍受那些美妙的灵感与公式在他们脑中闪过时,他们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所以鲍里斯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多久的时间,在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后就疯了,并且试图通过死亡这种行为来让自己迎来解脱。]
[我们被他的行为吓到,但也都理解他。]
[甚至可以说,被困在死在这地下的洞穴中,什么都做不到,我们迟早也会有一天变成他那个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会想要通过死亡来寻求解脱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可是他没死?]
[是的…他没死…真的没死……]
[一米多高的血柱从他脖子是喷出……但是他没死?!]
[他用石子割烂了自己的脖颈后没有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倒……而是呜呜咽咽的向我们发出一连串带有血泡的音符。]
[试想一下…脑袋被割烂了一半被被剩余的血肉倒拽在肩膀上,人头的口中不断向外吐着血泡,手持打磨石刀的诡异人影一步步的朝你走来……]
[尖叫…咆哮…还有撕扯声与怒骂声传遍了整个洞穴。]
[万幸…那位不死的鲍里斯虽然还活着…但也只是在活着,他的肉体并没有因为变成了那副鬼样子就迎来加强。]
[最后,我们一拥而上,将掉了半个脑袋的鲍里斯扑倒在地,并在洞穴的边缘地带挖出了一个大坑,并将他给埋了进去。]
[已经顾不上这到底会不会引发塌方了,眼前的这一幕已经严重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但尽管是这样…鲍里斯也就没有死……]
[我们将他埋在地下…可他依旧呜呜咽咽的发出声音…到后来,我们明白了。]
[他不是在寻死……]
[他是在向我们证明…证明我们现在…正活在一片地狱当中……]
[周围人开始用恐惧且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因为我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医生。]
[他们问我…正常人变成鲍里斯那个样子…还有机会能活吗?]
[我的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就算这里是梦境世界,可意识肉体的割裂代表的思绪灵魂的破碎,正常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脖子都被割下来的情况下依旧大呼小叫的。]
[有人建议说,如果鲍里斯还活着的话就把他放出来,或者至少露一个脑袋出来,看看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然而鲍里斯哪怕只向外探出了一只手,就开始疯狂的向周围发起攻击,那因为缺失血液流通甚至开始腐烂的头颅与身躯根本就无法向外发出任何一道有意义的音节。]
[无奈,我们只能又把他再给埋了回去。]
[往后的每一天,我们的耳边都徘徊着鲍里斯从地下传来的些许呜咽。]
[那声音连绵不绝…就好像是他一直都在承受割喉时的痛苦一般……]
[没人愿意看到他这样。]
[……但我们必须保持理性。]
……
[时间过去多久了?]
[现在到底是几号?]
[记不起了…生物钟早已紊乱,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距离我们掉进这间洞窟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
[我们大多数人的意志开始变得消沉,但好在有鲍里斯的先例他们都知道在这里想死都死不了,一直压抑的绝望才没有彻底的爆发出来。]
[看着他们那昏昏沉沉的模样,我的内心…其实也是高度复杂的。]
[因为不同于大多数活在梦中的人…关于显示…我是得知过一点情报的。]
[那位叫做温蒂的女孩…她告诉我地球将会在不久后覆灭。逐火之蛾会携带那一百万枚火种奔赴太空,形成最后的人类组织。]
[现在…这项计划应该已经被实施了。]
[但我没办法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不仅仅是因为温蒂在告诉我这件事时就已经向我说过保密的重要性。]
[更重要的是…我没办法确定那太空中的人类幸存者…一定会前来救援我们这些小角色……]
[看着周遭伙伴那昏沉的目光…我知道我没办法带给他们虚假的希望…那是远比残酷的现实更加伤人的事情。]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又昏迷了……]
[没有时间观念…谁也不知道我到底昏了多久。]
[也算是这间小小洞穴里的一条潜规则了,当他人陷入昏迷时,其余人不得将其叫醒。]
[因为昏迷…真的已经是我们唯一能消耗一点时间,逃避掉这狭小洞穴的手段了……]
……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今天都惊呼了起来。]
[被我们给埋在洞穴角落处的鲍里斯……他爬出来!]
[现在他的身躯已经高度腐烂,好像每走一步都会往外掉出碎肉,双手更是只剩骨骼,破碎的衣角已然看不出人体。]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攻击我们,他只是在确保惊醒我们后,自顾自的走向了那座属于他的坟墓。]
[我们其中的一些胆大之人赶忙跟上查看情况。]
[鲍里斯在他自己的坟墓之中挖掘出了一条隧道!]
[而隧道的底部……是一座大坑!]
[我们之前已经提到,虽深处洞穴,但这里的岩壁与泥土却高度松散,几乎是徒手就能挖下的程度,只是迫于塌方的危险一直没人敢挖。]
[而鲍里斯竟然是背着我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外面洞穴的右下方,一路挖出来了一块史无前例的巨大深坑!]
[他是想向我们证明!]
[证明在这方世界当中,物理学根本就不存在!]
[我们不必担心塌方的危险,我们随时都可以用我们的双手像是游戏无视重力引擎一样一路挖上去!]
[这则发现无疑是点燃了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情绪,实际上如果不是怕塌方后被活埋也遭受像鲍里斯那样的痛苦,我们当中的很多人早就想着手开挖了!哪怕只是扩建一下每日可以活动的范围!有事情做也总比无意义的消耗时间强!]
[但我忽然又感觉有些奇怪,]
[如果一切真如鲍里斯想要表达的那般…那他自己怎么不往上挖?甚至是反过来往下挖出了一个坑?]
[没人知道,但现在也没人在意了。]
[因为对于一群被关押了无数个无意义时间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是给予他们微弱希望更能让他们疯狂的事情!]
[首当其冲,我们的目标是洞穴上方的那处井道。]
[我们挖来泥土,将其用力压实后当做垫脚,开始一点点的向上堆积。]
[起初那只是一座斜坡,再后来它变成了一座楼梯,最后是一座几十米高的小山!]
[这期间,我们不断扩张的洞穴的面积,洞穴内也短暂的迎来了一阵安详期。至少现在我们每个人醒来后都有事做,而不是漫无意义的在绝望中空耗时间。]
[而不出所料的,洞穴上方的井道什么都没有,泥土之后还是泥土。]
[但是也已经无所得了,在确定这里并不会塌方后,我们不再需要依赖什么所谓的出口,我们完全可以自己挖出来一条通道!]
[挖掘的过程中,手指断了,皮肤破了,有血流出来,但也都没人去在乎了。]
[毕竟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不会死’的事实,现在的我们也都想逃离这座地狱。]
……
[我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终于挖通了。]
[当那最后一簇泥土被我们扒开,当那外界的空气重新流入鼻腔…尽管我们可能并不需要呼吸,但那自由的气息依旧让我们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
[是的…活着……现在的我们,应当算是重生了吧?]
[重生之后,我们终于可以摆脱那无意义的绝望时光,我们终于可以……]
“……#@¥%……&IU(o@#……%^&U!!!!”
“……!?”
[“挖通”后的一瞬间……巨大的嘶吼声几乎要将我的耳膜震烂。]
[……那到底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我不敢想象…至今都不敢想象……]
[我只记得…那天我们成功挖通了路径后…所迎接我们的…不是美好的外界…它甚至都难以被称之为废墟……]
[在‘离开了地底的世界’中…我看到了眼睛……很多很多的眼睛……]
[耳边是巨兽的咆哮…我看到一颗颗璀璨的眼珠像是神明一样悬挂在血色的天穹之上…那神明向下伸出利爪,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为之笼罩……]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重新蜷缩回了洞穴的角落,身体在止不住的发抖,身边,也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于提起“离开”的事情……]
[恐惧]
[在目见了那头盘踞在弟弟之外的“怪兽”后,恐惧,就成为了唯一徘徊在我们心中的情绪。]
[如果直接说长有很多眼睛的怪兽……我们可能会联想到那天,在梦境世界中一击击溃了“梦主”的那位似人非人,似机非机的古怪生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有一种名为恐惧的知觉在告诉我,我那天看到杀死了梦主的“统括者”,和我在之后挖出地底看到的那头“怪兽”……她们不是一个东西。]
[前者最多只是让人感到憎恨和古怪……可当看到后者后的一瞬间,我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恐惧。]
[甚至在之后,我除了那一颗颗璀璨的眼珠以外,根本就想不起任何有关那头“怪兽”的形容画面了。]
[身体的本能恐惧…在抗拒我对那头“怪兽”的回想……]
[不可名状之物…克苏鲁……就让我们暂且这么称呼它吧。]
[总之…在离开了洞穴,窥见了‘克苏鲁’的真容……我当中再也没有人提到想要离开的事情了。]
……
[时间每天都在流逝。]
[没有人敢去靠近洞口的位置了。]
[但这不代表我们心中的绝望与昏沉消失了,它甚至在愈演愈烈。]
[今天…又有一个人忍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在那头怪兽的监视下,在这片洞穴中的残喘时间,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之前不知道还好,可一知道洞穴外原来有一头不可名状的怪兽盘踞,现在所有人都惶惶自危。]
[于是他就疯了。]
[那个人不顾一切的朝洞口的方向跑去,他心中想的肯定是常规的方式无法死亡,但如果是“克苏鲁”的攻击,那种铭刻与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绝望,一定能让他在瞬间就灰飞烟灭,进而终结这场漫长的痛苦。]
[……没有人去阻拦他。]
[甚至还有不少人打算和他一起去,去借用那头不可名状之物的攻击,来终结这场漫长的痛苦。]
[对于这些人,我没有阻拦,也没有权利阻拦。]
[他们有权利选择是原地等待救援,还是用死亡来终结痛苦。]
[只是目送着他们的离去…总让我那早已因为时间而变得昏沉的心,又被附上了几层复杂的情绪。]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我的这种情绪是多余的。]
[因为那些选择“离开”的人,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带着一具腐朽的尸身……带着一身彻骨的尸臭……]
[从外观上来看,现在的他们尽管还能动,但也只是一具活死人丧尸。]
[而他们也不再拥有理智,只知……]
[不…不!我很快就意识到我是错的!]
[如果他们没有理智…那他们又是怎么找回这里的?!]
[他们的情况其实和鲍里斯一样…身体面目全非……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没死!甚至连意识都十分清醒!]
[……可他们又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该死…该死……]
[在外界…在那头不可名状的怪兽身上…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即便是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也还是不会去死啊!!]
……
[我们付出了很多代价……才将那些沿路找回的丧尸关押了起来。]
[就扔到鲍里斯挖出来的那个大坑中。]
[17人…是我们一开始的数量。]
[但现在,排除鲍里斯和这些已经转变为丧尸的神志不清却又依旧意志清醒的家伙后,我们只剩下了6人。]
[那那些被转变为丧尸的同伴…他们的攻击从未停止,他们似乎把度过这漫长的恐惧时光的方法,都寄托在了肉体上的疼痛以及对他人的蹂躏上。]
[按照这个架势……我知道,我们剩余的这6人,迟早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可我们又能怎么样!]
[目前除了这个世界可能在某些时候不具备物理法则以外,我们对这个世界本就是一无所知!]
[压抑的气息再次袭来……这一次…他的火药味超过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
……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鲍里斯躲在阴暗的角落活生生的刨开了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肚皮,并从中拿出内脏把玩。]
[烂掉的头颅下是被开膛破肚的模糊,尸臭味与血腥味夹杂在一起的气味让那些被埋在大坑中的丧尸发出了兴奋的吼叫,更无时无刻的冲击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但更疯狂的是其他在我看来还算正常的人,他们见到这副情景非但没有上前阻拦,反而像是被压抑到极致吼释放的野兽,开始疯了一般的去割舍那人的内脏……]
[可怜的艾玛…她的身体被大卸成了个无数个小块…她的血肉被涂抹了洞穴内的每一处空间……]
[一场属于【疯狂】的情绪盛宴开始了……]
[我知大限已至…尽管我曾在集团内接受过武力训练,但只凭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打得过眼下的这群疯狂躁动的“人”……]
[然而…也就是在这危急关头,一阵清风浮现。]
[它几乎是瞬间就将那群企图攻击我的人揉碎,搓成一个大球,又狠狠的扔向了那座大坑。]
[我愣住了,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我甚至恍惚的以为是那个女孩来救我了……]
[可回过身,我才发现我身后空无一人。]
[那只是一道源自于「风」的庇护……在这崩坏能如此稀薄的世界,它可能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发起一次攻击……]
[意识恍惚,我再次陷入昏迷。]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会持续多久,我更不知道那位女孩留下的庇护还能帮助我几次。]
[我只知道…在这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我已经要疯了……]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请让她赐我一死……]
[不…不!我不能有这种想法!]
[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是知道外界是还有人员幸存的啊!]
[我早年帮助了那么多人……她们肯定也会回来帮我的啊!]
[我不能死!]
[我还有未来在等我……我还有梦想尚未完成……我怎么能就此一死了之……]
[被风庇佑后的我踉跄的向后退去,]
[那一瞬间,巨兽的嘶吼再一次响彻,它震颤的洞穴,猛地震下来一块会发光的晶石。]
[透过那颗萤石……我分明看到…我那千疮百孔的身躯,以及我那高度腐烂的面孔…与那些丧尸……根本就没有有什么不同……]
[呵呵……]
[丧尸是由人变的……多么浅显易见的一则道理……]
[而人化作的血肉…啧化作碎末涂抹大地…并且还“不会死”……]
[等等……]
“……?!”
[那一瞬间,一道前所未有的恐惧想法席卷了我的心灵,]
[我将我那姑且还能算是手掌的肢体部位摊开,去触摸我脚下那在让我熟悉不过的“泥土”。]
[风…如果你还能回应我的期待…就请告诉我,我脚下的这些“泥土”…到底是“泥土”…还是“人”?……]
[风不语,只是一味的积蓄着周遭的崩坏能量,为下一次庇护做准备。]
[我维持这个资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那风的庇护……将脚下那本不该蕴含崩坏能的“泥土”吞没了一簇……]
[哈哈哈哈……]
[难怪……难怪啊……]
[难怪这些泥土如此松散松散却不塌方……]
[难怪这方世界如此让人绝望……]
[一个全是由肢体与烂肉构成的土地,能不松散吗?!!]
[一片全是由破碎的灵魂与迷离的意识构成的世界,能不让人绝望吗?!!]
[在这里我看不到哪怕一个“人”!]
[可是…这里的一切……又全部都是“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要大喊尖叫,情绪也在此刻崩溃了,因为我知道我那一直寄以厚望的“天外援助”,不会来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第一个苏醒在这片世界中的人!]
[在我之前……也还有亿万个人!先我一步苏醒!随后在一次次对痛苦的延伸中,被打成血沫,铸造了这脚下的泥土!]
[难怪…难怪我一开始是出生在一片洞窟中呢……无数前人的肉末铸造成了尸骸……都给你包起来了,那还能不是洞窟吗!!!]
[该死…该死!……]
[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一项极为重要的问题!]
[梦境世界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通!]
[外界看来或许只有一秒钟的功夫,在这片梦境世界中却可以被无尽拉长!]
[换而言之就是,外界的人类幸存者可能会前来救援……可他们的救援,对我们而言却是将近于“永恒”的时光!]
[完了…完了……]
[再也不可能有重生的一天了……]
[该死……都该死!……]
[不对……也不对!]
[保持冷静…我必须要保持冷静……对了,写日记,我还可以写日记!]
[或许它不会有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看到,但这已经是现在唯一能让我消遣情绪的东西了!]
[可当我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拿出纸笔的时候……我突然愣住了。]
[这到底是我第几次从口袋里拿出纸笔了?]
[为什么我每次想写日记的时候总会有足够的纸张和墨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现实……难道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幻觉……]
[如果能一死了之就好了……]
[可恶…这里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为什么我总是有写不完的纸张!]
“……”
[……?!]
[你说什么?……什么交心诚则灵?什么叫因思而在?]
[祈愿…这又是什么啊!发出祈祷,求出愿望,就这么简单吗?]
[该死……我现在到底是身处现实…还是一厢情愿的幻觉……]
[该死都该死……]
[那头从巨坑里挣扎着爬出来的身影又是……]
[……?!!!]
[疯了!!!都疯了!!!]
[他把所有人都缝在了一起!现在的他们从“一群”成为了“一个”!!]
[该死…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它把我塞进了地缝,我动弹不得!]
[为什么就连这些纸张也已经用尽了…为什么我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拿出他们……]
[该死…写完了这支笔…我到底还能做到些什么啊……]
[……]
[……]
[……]
[身体开始腐烂了……]
[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祈愿…圣痕…人类…神明……]
[哈哈哈哈……]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就请让他,让我死的快一点吧。]
[……?!]
[原来…祈愿是这个意思?……]
[你…一直都能听到我说话吗?]
[……?!!]
[喂!喂!!!]
[我到底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今天到底是几号!]
[我已经来这里多久了啊?!]
[多久了……]
[我已经来这里多久了……]
[我……]
[……]
[wq¥%#……]
[q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