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温两家的日子……
不好过呢。
夏明月抿嘴笑了起来,“他们两家的情绪如何,就取决于皇上此时想如何了。”
这几天的事情,尤其是个中的多个细节,可以说让夏明月看得清楚明白,想得亦是十分透彻。
一山不容二虎,床他之前不允旁人酣睡,皇权亦是不容置疑。
所有的事情,皇上心中皆如明镜一般,而他的聪慧和谋略,也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崔、温二家,许多时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实在太过于高估他们世家的能力和能掌握的权利的。
“娘子英明。”陆启言笑着点头,看夏明月的目光柔情之中皆是宠溺。
黏糊的几乎要拉丝。
拉丝的程度,堪比藕丝、蜘蛛丝!
夏云集腹诽了一阵,却趁着陆启言和夏明月说话的功夫,来了一招偷天换日,将他的黑子和陆启言的白子换了一换。
更是拽了拽陆启言的胳膊,“姐夫,该我下了,你看着些!”
再下这一个子,他便稳赢了!
“我不必看,你先把你的子与我的子换过来再说。”陆启言幽幽地回了一句。
夏云集,“……”
这都能被发现?
夏云集撅起了嘴,“只是方才乌金的尾巴摇啊摇的,碰到了棋盘,棋盘上的子乱了,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摆错了一个而已。”
乌金,“……”
这锅也能甩到我身上?
可恶,它今晚便住到厨房去,花一晚上的时间把厨房里面的吃食都吃完,让你明早饿肚子!
“换回来就换回来嘛。”夏云集不情愿地将棋子换了过来。
而这局五子棋,果不其然地输了个彻底。
夏云集对此十分不甘心,拉着陆启言继续。
原本只是短暂的休闲消食时间,愣是因为夏云集这该死的胜负欲,到了深夜。
原本的困意也因此消散了个干净,人变得越发精神十足。
夏明月也是睡意全消,干脆亲自去厨房里面给两个人做了一点简单的夜宵。
醪糟小汤圆,酒香十足,汤圆软糯,黑芝麻馅儿香浓甘甜,热气腾腾地来上一碗,既养胃又暖身,可谓十分舒适。
而此时此刻,温永泽等人此时也在进食夜宵。
肉糜粳米细粥,精致小菜,各式糕点,满满登登地摆了一桌子,可谓十分丰盛。
只是此时的温永泽并无任何胃口,就连手中攥着的汤勺,也是在面前的碗中搅了又搅。
质地温润,色泽明亮的天青色勺子和碗碰撞到一起,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声响,起初轻缓悦耳,但很快叮当声响变得大而急促,显然反应着此时温永泽的心情。
温立言等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个。
流言纷纷,对温家可谓极其不利,大皇子因此焦躁不已,今日又一次登门,将温家结结实实地给喝骂了一通,根本不管温永泽是他外祖父这件事。
而温立言派去解决阮志恒的人失了手,据说还被留下了活口,如今没有其他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那活口究竟会如何。
倘若供出是温家所为……
待这萧洛安回到京城之后,阮志恒若是要拉了整个温家做垫背的话,温永泽有些想象不出来,皇上该是何种态度。
他温家,又该面临何等的流言。
温永泽手中的瓷勺“当”地一声掷到了碗中,温立言神色变了一变,低着头小声道,“父亲一整日都不曾好好用饭了,还是吃上一些吧,否则容易伤了身子。”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用饭?”温永泽斜了温立言一眼,“你倒是胃口好,连阮志恒的事儿没办好都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温立言身子躬的更低,“是孩儿的过错,不过父亲放心,孩儿已经加派了五倍的人手,此次必定万无一失。”
“只是……”
温立言欲言又止,温永泽有些不耐烦,“只是什么?”
“只是那萧洛安到底是皇子,若是咱们真要将他给解决掉的话,会不会……”
引来杀身之祸。
毕竟这除了人命以外,涉及到的还有皇家颜面,若是皇上盛怒,一门心思对付温家,那温家会不会真的万劫不复。
“怕什么?”温永泽不以为然,“先不说这三皇子本就是个棋子,在皇上跟前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再者,此事先前大皇子也不是没做过,不过就是再做一次而已。”
“可皇上那边……”
“那又如何?”温永泽冷哼了一声,“死无对证,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就像现如今外面的流言,也只能是流言,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我们温家能屹立百年,靠的可不是仁善二字。”
做的任何事情,需讲究利益二字。
连带着萧洛安一并解决掉,也才能将这罪名推到土匪山贼的身上,温家才有辩驳的机会。
毕竟任是谁都想不到,温家在已有了刺杀过三皇子的流言之下,才能再敢起了杀心。
哪怕趁机推到崔家和二皇子的苦肉计上,也不是不能。
凡事,胆子要大,才能让包括对手在内的任何人出其不意。
“是,父亲。”温立言郑重点头。
温永泽垂了垂眼眸,“后日便是除夕夜宴了,这个消息最好能在那个时候传到皇上耳中。”
他想看一看,皇上届时会有如何反应。
且若是真的要问询此事,他在场,皇上必定会当面询问,远比背后去问旁人好的多,可辩驳之处也更多。
“是。”温立言再次应声。
“派回去的人动身了吗?”
“回父亲,已经出发了,快马加鞭,最多七八日的功夫,便能将人带来。”
“嗯。”温永泽点头,“是时候让故人见一见面了。”
毕竟这许久分隔,再浓的血亲也会淡薄许多,而见面三分情,过往的遗憾和亏欠,皆会涌上心头。
这样,有些人也知道自己往后该做什么。
这样,若是温家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能帮上许多。
“是。”温立言应声,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唇角微动。
照这个时间来看的话,那边差不多也该动手了。
而此时此刻,萧洛安等人居住客栈所在的水牛镇附近,正有一队人马,正在悄然靠近。
浑身黑衣,黑巾遮面,整齐有素,正往水牛镇的方向而去。
途中,为首之人名为马六,抬手一挥,将所有人喊停,张口叮嘱道,“此次行动,务必要谨遵快准狠三字,不留任何活口,也不许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是!”一众人应声之后,继续保持沉默。
黑夜之中,只留下一串哒哒的马蹄声。
一众人很快抵达了水牛镇,靠近这镇上唯一的客栈,准备按照早已掌握到的线索和地形图,悄然靠近。
但随着一众人的不断接近,看到此时眼前的景象之时,皆是满脸愕然。
因为此时水牛镇上的同福客栈,此时已是一片火海。
火势极大,火焰冲天,几乎将半个镇子都映照到了一片火红之中。
这样的火甚至使得吸引了附近诸多百姓深夜醒来,拎着水桶、木盆、竹筒制成的水枪,前来灭火。
但即便如此,客栈仍旧在不停燃烧,甚至房屋的主梁燃烧焚毁,轰隆一声,彻底坍塌了下来。
“这般大的火,怕是不成了!”前来救火的人惋惜无比。
“是啊,不知道里头的人怎么样了……”
“说来也奇怪,这从开始救火到现在,没见一个人跑出来,这客栈今日一个人都没有住不成?”
“怕不是如此,你瞧那里头……”
众人泼水灭火之余,也是睁大了眼睛往里瞧,瞧见那客栈此时陆续倒塌的房屋里面,似有不少人的样子。
那些人横七竖八,或仰面而躺,或歪坐在墙边,且此时都跟房屋一并燃烧着。
且那些人的手中,都拿着刀剑一类的武器,每个人的身边,更是有大滩小滩此时已经被烧的黢黑,但也能分辨出来的血迹……
杀人灭口之后,一把火毁尸灭迹?
可怕的想法在一众人的脑海中腾了起来,所有人的面色皆是变了一变。
“快去报官!”有人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而后便是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更是有方才救火十分积极的人,此时将手中的水桶一扔,忙不迭地往家中跑,哐当一声就将家门给关了个严实,而后更是钻进了被窝之中,蒙上被子,瑟瑟发抖。
这样的屠杀发生在了客栈,谁知道那些人是为寻仇而来,还是说无差别杀人,杀了客栈的人,接下来就轮到他们这些寻常的百姓了?
一时之间,客栈附近忙着救火的人散了大半,只留下那些距离客栈近的居民,还在不停地打水、泼水,好控制火势,不让自己家受到这场火的波及。
“头儿,怎么办?”
黑衣人中,有人询问。
马六沉思了许久,更是探着脑袋张望了一番,而后道,“先帮着灭火,趁官差来之前,进去看看。”
辨别一下客栈之中那些死人的身份。
若是是旁人的话,那就从长计议,而若那些人是主子要他们解决掉的人的话……
那这事儿,就好说了。
“是!”底下人见马六已是发了话,便赶快剥去身上的夜行衣。
夜行衣是为了在黑夜之中隐藏行踪,但这样的衣服底下却是穿着寻常的衣物,为的是若不能顺利逃脱,便混入人群,以达到木藏于林的效果。
一众人三下五除二,很快变成了普通人的身份,大喇喇地混入到寻常百姓之中,帮着救火。
这些人身强力壮,行动起来又十分敏捷,比寻常人的动作要利索许多,很快将火势压下去了许多。
这让那些在那救火的百姓们连声道谢,但看到这些人皆是生脸,似乎平日不曾见过时,又十分好奇。
“我们是路过之人,本想来客栈投宿,不曾想……”其中一人解释,“既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样的解答受到了许多人的肯定和赞赏。
而眼看着其他人对他们丝毫无任何怀疑,在客栈的火势渐小之后,几个人便先进入了客栈里面查看尸体被焚烧的状况。
看体型和牙齿的状况,多是青壮年,且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手上戴了镣铐之人。
推测其年龄,与阮志恒十分相似。
而在另外一个房间内,发现了一名身形清瘦的年轻男子,其身上的衣衫虽然尽数被焚毁,但依稀能从其残留的衣角依稀片段,其材质才是混了银钱的上等绸缎。
尸体的手中握着一把品质极佳的宝剑,腰间佩戴着一块上好的玲珑玉璧,最关键的是,在这具尸体的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尸体,其中一个看身形似乎是女性。
据他们所知,这三皇子身边有一位身手极佳的女侍卫……
也就是说,这个身着华服的尸首,应该就是三皇子了。
马六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将尸首上面的玉璧扯了下来,揣入怀中,而后则是领着人不动声色地离开。
直到无人之处,马六才将玉璧拿了出来,放在手中摩挲许久。
“头儿,怎么办?”底下人问询。
“回去复命!”马六重新将玉璧放到了怀中。
一众人翻身上马,一路往京城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京城之中时,正值除夕当日的辰时正时。
马六见到温永泽,将那块玉璧呈上。
温永泽看到玉璧时,眯了眯眼睛。
这个玉璧他见过,因为萧洛辰也有一个,与这个一模一样。
能将这块玉璧拿了回来,那就说明一切顺利。
温永泽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将玉璧随手扔到了一旁,“此事做的不错,待会儿去找立言领赏去吧。”
马六闻言,愣了愣,但片刻之后,拱手道谢,“多谢家主。”
很显然,这玉璧是萧洛安的,而那具尸首必然就是萧洛安本人。
而既然萧洛安已死,至于凶手究竟是谁,似乎也没有那般重要。
要紧的是,在家主眼中,他完成了任务,这便足够了。
马六兴高采烈地去找寻温立言,看看究竟做成这件大事后,会得到怎样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