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宁静的小乡村响起轿车不间断的鸣笛声。
时村,这个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姓时,一个并不普遍的姓。
所以村里那些听到汽车鸣笛声探头查看的老人,几乎都是串子的有族系关系的亲大爷大娘,或者大哥大嫂,又或者爷爷奶奶辈。
串子在用这种特殊又高调的方式告诉全村人,那个名叫“时串”的混混衣锦还乡了。
这一天的串子也确实风光无限,逢人就说自己在外面遇到贵人,发了财,锃亮的皮鞋踏出车门,掏出价值一百块钱一包的烟不分男女纷纷都散去一根。
女人不抽烟,连忙摆手,一边有识货的劳力接过烟两眼放光笑道:“他二婶子,这可是九五香烟,一根就价值五块钱呢,拿回家给你家爷们长长眼,错过可就没了。”
那群刚才还摆手不要烟的老娘们,一听串子递来的烟一根就值五块钱,纷纷拥挤而来,将串子包围。
这场面满足了串子衣锦还乡被众星捧月的虚荣心,他后来干脆将剩下半包烟直接扔出去,引得那些人哄抢。
“都别抢了,各位大爷大娘,今天在场的一人一包,都有份,回头记得帮我宣传宣传,就说三皮家的大儿子出息了,在外面赚到大钱。”串子抱出一箱九五拆开,给在场的村民每人发一包,他口中的三皮,正是他的父亲时三皮。
串子做梦都在等这一天,扬眉吐气让父母骄傲,让父母在村子里抬起头,直起腰。
这一天串子不仅发烟,还给全村每家每户发了五百块钱,到了一家就说以后自己不在家,父母年纪大都帮帮忙。
在金钱的加持下,这一天全村都是对串子的夸赞,完全忘记了串子曾经有多么讨人嫌,纷纷表示串子在外面混好了,没忘本。
还有刚拿过五百块钱的老大爷,乐呵呵的说串子这种人打小就能混,社会上也吃得开,发财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串子回到家,面对父母的疑问,没有做出过多解释,只是打电话叫镇子上饭店等会送来家价值一千元一桌的饭菜,准备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串子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母亲是个身材瘦小不足一米五的女人,还不识字,串子的家有一种年代的荒凉感。
将近四十年的堂屋,在东侧有两间窗户用木板挡着的平房,屋顶常年漏水,修修补补多年,而大门也锈迹斑斑,门栓早就毁坏,每晚都是用木棍抵着大门充当门栓。
父母住在堂屋,剩下两个平房,串子一间,他弟弟一间,这便是一家四口的房子。
在家门口还有一个荒废猪圈,串子记得小时候父母养猪,结果那一年猪生病全都死完了,打那以后再也没养过猪。
父母也很开心串子回家,虽然早些年串子没少让父母生气,但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串子的性格改变也都被父母看到,也听说他在外面找了个不错的工作,收入也还可以,前些日子串子公司来人说串子表现很好,公司奖励了一套房,老两口把这事讲了满村。
父母俩都希望串子能稳定下来安稳生活。
一家三口,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饭。
“爸,以后抽这个烟。”串子将一包九五递给父亲时又道:“这次回来,我买了十几条,扔在我房间门后,想抽就去拿。”
“妈,给你买的衣服,别舍不得穿,旧衣服该扔的扔。”串子又叮嘱母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母亲身上那些衣服少说都穿了十年不止。
以前自己外面花钱大手大脚,却从来没有想过给父母添一件衣裳,串子此时愧疚心达到最高,手里端着茅台不断给父亲倒酒:“爸,以后想喝酒,就喝这种好的,贵的,不伤身。”
串子的父亲也都七十多了,劝他不抽烟不喝酒自然是毫无意义的话,人生无非就是七八十年,身体健康点就九十年,所以串子希望父亲以后要喝就喝好酒,要抽就抽好烟。
老两口都是老实巴交一辈子的那种人,不善于言语与推断,面对串子今天衣锦还乡,他们没有任何的怀疑,有的只是替儿子前程似锦的高兴。
“爸妈,这些年儿子不孝顺,让你们费心了,以后儿子会好好工作,孝顺你们!”
老两口见自己大儿子如今浪子回头,那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串子自然没有把车里有三百万现金的事告诉父母,种了一辈子地的父母在见到这么多钱一定会无法接受。
一家三口吃完饭,聊了会天,晚上八点多,父亲有醉意便上床,母亲要收拾饭桌被串子拦住,说等下他来收拾。
串子一个人在酒桌前坐了一个小时,父母已经都差不多睡了,他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收拾饭桌,这是串子第一次帮家里做家务,第一次给母亲洗碗。
做完这一切后,晚上十点多,串子将三百万现金一点点取下来,放在弟弟床底下的那个柜子里。
随后给弟弟打去电话。
“小唤。”串子的弟弟叫时唤。
“哎,哥,还没睡啊。”
“没,今天回了老家,看了下爸妈,你在那学校怎样,上次给你寄的生活费花完了吧,等下我再给你转点过去。”
“没有花完,哥,不用给我打钱了,我在这边找了份兼职,一个月也能赚点生活费。”
“那个我要出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攒了一笔钱放在你床底,回头你来家了,记得看下。”
“哥,你把钱直接给爸妈就行了,放在床底干啥啊。”
串子突然笑道:“小唤,你今年二十二岁,也不小了,以后大哥不在家的日子,你就多回家看看,爸妈年纪也大了。”
“哥,这个你放心,但你要去哪里工作啊?爸妈知道吗?”
“去南方...对了,小唤,有些事你读的书多,应该比我更想的明白,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记住你是个男人了,不要慌,不要乱!”串子提前给弟弟透露一些隐晦信息,要不在未来弟弟回家看到床底那么多钱,说不定要慌成什么样。
“小唤,你注定比我强,哈哈...大哥相信你。”串子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打小性格就沉稳,在磨砺几年,肯定会是一个不错的人才,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放心把三百万就扔在床底,只打个电话给弟弟交代就行了。
串子:“你早点睡吧,大哥也该休息了。”
“哥,你身体怎么样了?”弟弟想到串子去医院检查的消息还没告诉他。
“没事,医生说是普通肺病,让少抽烟,你也别给爸妈说,省的他们担心。”
“好,哥,那你多注意身体。”
挂了弟弟的电话,串子抬头看向夜空深呼吸一口气,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算心无牵挂。
回到自己房间,串子左右看了看许久,空旷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外别无它物,人在面临死亡时,只有两种终极状态,非常恐惧与非常平静,串子此时正是后者。
串子知道他接受了这笔钱,也代表他的命必须交出去,他没得选,也不想去选,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一条选择,他感谢老板能把这个艰巨任务给他这么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他只想用自己这条烂命,给父母一个物质充沛的晚年,给家人一个保障的生活。
人在这个世上,太需要用钱了,串子深有体会。
...
凌晨两点,农村的夜静的只剩下风声。
串子喝了两瓶红牛,最后一次站在家门口看向东西两侧,这条自己看了三十多年的乡村小路,有着太多回忆。
抽完一根烟后,串子来到堂屋对着父母所住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起身关好大门,离去。
连夜开车前往魔市,由于带着家伙自然只能用这样的出行方式。
第二日中午。
串子在一家酒店睡醒后,一个电话告诉他一辆货车停放的位置,钥匙在左侧轮胎后方。
找到车辆拿了钥匙,串子开始前往魔市浦海区东新路一号名海会所的门口查看地形,十字路口也叫四通的位置,很适合前四后八来回碾压。
司空海一般只要来魔市,都会在这家会所休息,这次被星星姐约来,自然也不例外,他虽然不知道王平会不会报复,但自信王平想找到他的行踪,根本不可能。
只是令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踏入魔市那一刻起,生命就开始倒计时。
约定好的时间,下午两点,司空海从名海会所准备前往星星姐那边。
正当司空海坐在后边,左拥右抱时,星星姐掐着时间打来电话。
星星姐:“小海...你坐上车了吗?”
“这就过去了,等不急啦,姐,才几天没见我,哈哈哈。”司空海的车辆驶出保安亭,司机打开左转向灯准备转弯。
在右侧一辆大货车中,串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辆“8666”牌照的劳斯莱斯驶出,将烟头扔掉后启动车辆。
“小海...”星星姐此时心痛无比,在自己依靠的男人与自己深爱的女儿面前,她必须做出割舍。
“姐,你咋了啊。”
“小海...姐对不起你。”星星姐这句道歉在司空海听起来莫名其妙时,突然一声剧烈的撞击感袭来,而后司空海只觉得脑袋一昏。
劳斯莱斯在等待红绿灯时,被串子的大货车加速撞翻。
滋!!
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彻整个繁华的街道,将司空海所乘坐的车撞翻后仍旧没有停下来,直到将车辆撞到对面一个环形花坛上时,货车才停下。
街道上车辆中的司机纷纷探头围观,行人也被这一幕吓的赶紧躲离。
此时这辆豪华劳斯莱斯已严重变形,串子拿着一瓶酒喝一口后跳下车,腰上别着刀,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不急不慢来到劳斯莱斯面前趴着蹲下向里瞅,这个角度刚好与后排满脸是血的司空海对视到。
司空海受伤不算严重,意识还足,在他看到一个持刀持枪的正趴着盯着自己的男人时,司空海眼神里有着无比巨大的惊恐。
司空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砰...砰!
串子趴在地上举起枪对着司空海的脑门连开七枪过后,又拿着刀对着司空海的脖子给了一下,这一下司空海死的不能在死了。
串子继续换弹夹,对司空海旁边的两个女人各去两枪。
正当串子准备举枪给司机也来一枪时,司机口吐鲜血,连忙求饶:“大哥,我家里有钱,可以给你很多钱,放了我一命行吗。”
这司机不是别人,正是房小龙,正好很久没见司空海,房小龙就自告奋勇的当一天司机。
砰!
串子只是停顿几秒,对着求饶的房小龙也来了一枪。
在确定车内几人都已经没气后,串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将枪口含在口中时,嘴角挂着轻松的笑,“砰”的一声枪响,随后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串子在这场人间恩怨争纷下结束自己油灯枯尽的年轻生命。
一代枭雄司空海也被人七枪送走,惨死街头。
房氏地产的大公子也被殃及池鱼,以及两名毫无关联却也遭杀害的模特。
这次事件的发生令朝野震惊,影响极大,因死的人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即便闹的很大,也很快被压下来,内部事还需内部解决。
一辆渣土车撞翻劳斯莱斯并且下来对豪车内四人连开数枪,随后自杀。
因为都死了,找不到当事人,这件事在侦查中陷入艰难状态。
而串子拿的是现金,就算把他家调查个底朝天也没用,而唯一的线索就是串子是汝县人,与王平是老乡,正因为串子是王平老家的人,所以这次案件才更加难查,因为那里是王平的地盘,属于他的道场。
有王平在,没人可以踏进汝县来查这次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