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傅东来一怒之下道明了实情,傅青纾抛下她们所有人,独自跑到了沈府。
傅乔氏永远都记得,当他们追上去的时候,远远的,便望见傅青纾单薄消瘦的身影立在沈府喜庆的大红灯笼之下,他们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彼时是以何种反应去面对这一切的。她只知道,许久之后,傅青纾抢过帘街策马的路饶马儿,翻身坐了上去,马鞭一扬,孤身跑到了城外,当他们追到时,他们只找到了失足从悬崖之上滚落下去、负伤累累的傅青纾。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是平日侍在傅青纾左右的罗季然不见了身影。这个罗季然和现如今已是后宫昭仪娘娘的玉鸾仙是傅青纾仅有的两个随从,也是她少数信得过的人,且愿意亲近的人。但他们,一个进了宫当娘娘,一个莫名就不见了身影。
傅青纾备受打击,恰逢西夏又生战事,傅青纾便请愿去了临夏城。
她率着数万傅家军,浩浩荡荡的撤离京兆,挥军驱向大赵王朝的西北深处。
那种凄凉的劲儿,她不想让傅青纾再经历第二次。
因而,这一次,傅乔氏在外面听着她死的事情,吓得魂儿都没了,如今见傅青纾还是囫囵样儿,傅乔氏突然泪如泉涌,她捧着傅青纾的脸,哽咽道:“纾儿,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以后,你做什么,娘亲就给你办什么。这一次,你要嫁,咱们就嫁,只要你愿意,我这就让你爹爹去宫里同官家,你愿意嫁给李乾顺。好不好?”
傅青纾趴在傅乔氏的肩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终于全部暴发出来:“娘亲,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物品吗?他怎么可以将我随意的送给其他人?我就那么轻贱?我那么爱他,我不到十岁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如今已经有十多年了,十多年的感情,为什么在他眼里那么轻贱。我为了他,我拼命训练熟读兵书,我不要命的拼命打仗,我现在满身伤痛,全身都是疤很;我为了他,我连孩子都不要了.......”
傅乔氏捂住傅青纾的嘴,警惕的望了望许平生,见许平生并无太大反应,想起了她在外面偷听到的内容,他既能和傅青纾谈及如此私密的内容,又得傅东来如此信任,想必他是信得过之人。
于是,她缓缓的松开了手。
傅青纾的头枕在傅乔氏肩上,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外面梨树下的石碓上,她喃喃道:“母亲,我差一点儿,也做了母亲。是我,是我和他的爹爹,不要他的。所以他没能够来到这个世上,看一看他的外祖母,看看这花红柳绿的世界,看一看,他那命苦的母亲......。”
“不,命苦的不是他的母亲,是我的孩儿。可怜他还没出生,就被他的父母抛弃了。他被埋在暗不见日的地下,没有人陪他,没打雷了没有人问他怕不怕,下雨了没有人为他打伞,寒了也只得自己受着,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这是我的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今日我所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我的报应。母亲,这是我的报应啊......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我亲手杀了江叔叔,我看着罗季然死在我面前都没有想过救他,我......我还间接的害死了浩然,如果我早点答应嫁给他,那么,浩然不会死,季然不会死,江叔叔也不会死,我的孩子......更不会死......我更不用遭受这种被人轻贱、爱而不得的苦难,娘亲,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娘亲”
随着傅青纾的一声“娘亲”,傅乔氏也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纾儿终于肯叫她一声“娘亲”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青纾将对她和傅东来的称呼,由亲昵“娘亲”“爹爹”变成了正经严肃的“母亲”、“父亲”。
或许是在她仅有八岁的时候,傅乔氏就利用了她去对付胡姨娘,再对她进行了弱肉强食思想的强行灌输;首发
或许是傅东来义正言辞的告诉她,整个傅家需要她去皇宫博取官家的好感,入主中宫,为傅家夺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尊荣和权力!
又或许是,后来傅青霁的失踪,但他们傅东来为了保护他的死士不被发现,选择了走最为平庸无用,但最为安全的一条路,那就是向官府报案!
当这一切都发生在她身上时,她才八岁,仅仅才八岁!别人家的孩子在八岁时,还在父母跟前撒娇,在长辈面前讨糖吃,在先生面前,犯了错各种认错哭鼻子......。
但是傅青纾的八岁,她经历了来自最为亲近也最为尊敬的双亲的利用,他们毫无保留的提前向她展示了大饶世界里的阴暗诡谲和利益至上!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称呼他们“父亲”、“母亲”了。
这么多年来,她主动和他们疏远,不同他们心事,不同她们撒娇,有事自己扛,流泪自己擦,打碎了牙自己往肚里咽。但是只要是他们的要求,她都能妥妥帖帖的办好,于家,她都做到了为人子女应尽的责任,于国,她做到了国家子民应担的重担。但唯独她自己,没有人问过她是苦是累。或许是因为她太强大了,让大家理所应当的认为,她这么坚韧而强大的人,又怎么会苦会累呢。
直到赵元佑和她的事情败露。
大概是在傅青纾十七岁那年,赵元佑刚刚亲政才不到一年。
傅青纾跟在江雁行身后,率着傅家军回了京兆。
几个月后,她忽然发觉傅青霁老往傅青纾的房间里跑,虽然傅青霁回来后,她们姐妹关系好,但也不至于日日往傅青纾院子里跑。当时她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又一傅青瓷跑到傅乔氏的放里面抱怨,近日两个姐姐都对她避而不见,甚至连院子都不让她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