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青黛还不敢确定,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那气味瞬间直顶咽喉——“呕呕呕!”
她被臭翻,连接干呕两声。
身侧的宣玉辛扯过衣袖,替青黛捂住口鼻:“二小姐,慢些喘气。”
青黛抓着他的手臂,逐渐呼气,直到呼吸里都是冷幽幽的香气,她瓮声瓮气道:“你用的是什么熏香闻过舒服多了。”
宣玉辛一愣,浅笑:“我不用香。”
青黛睨他。
宣玉辛刻意俯身,离青黛更近,他慢吞吞道:“真的。二小姐再闻闻”
青黛埋头嗅嗅嗅。绝对有香味,似乎是某种花香。
男人垂眸,看她已清醒许多,悠悠道:“二小姐会觉着香,大概是因为……”
“我墓前种了许多栀子。”
哦哦。是栀子花香啊……
不对。墓前
青黛白了宣玉辛一眼:“如果你再敢满嘴胡话,我就真为你备一副棺材,然后把你塞进去。”
“了却你做鬼的心愿!”
宣玉辛眯眼笑:“那多谢二小姐了。”
“……哼。”利用完后,青黛甩开他手臂,屏息继续往前走。
他们眼前有三个青瓦小屋挨在一处,难以分辨哪间才是恶臭源头。
这么臭的地方,没人管石坡村村民都没觉得有异常吗
真是奇了怪了。
这时,最左边那间屋子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老旧木门摇摇欲坠,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青黛心里陡然发毛,差点又一蹦三尺高。好在经过多次“磨练”,她硬是臭着一张脸忍了下来。
一个老妇从门后探头,她面容苍老,眼球发灰,双颊内陷,还布满了棕褐色斑点。她上下嘴唇闭合了一下,问:“你们是……”
青黛若无其事,她柔柔道:“我和夫君路过此地,想找旧友叙个旧。只是绕遍了村子都没找到他住在哪。”
“婆婆,方便让我们进屋喝一杯茶水吗我实在口渴得紧……”孟二小姐做起戏来驾轻就熟,她耷拉着眉毛,眼睛一眨一眨,“我可以付银子的!”
老妇皱眉:“不方便。”
一个人演还不够,青黛又抱起宣玉辛手臂,摇摇晃晃:“夫君——我真的走累了!我们歇会儿吧!”
“好。”宣玉辛侧身,抬手替她理好鬓发,看似柔情蜜意,实则男人耐不住地在低笑。
青黛无形瞪他。
“婆婆。”宣玉辛咳嗽一声,正色道,“不知你可认识石坡村杨仲”
老妇关门的动作停住。
青黛掐他。怎么还把这事说出来了!
“他是我们夫妻的至交好友,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悼念他。”
宣玉辛叹气:“不过说来蹊跷,去他墓前祭拜一遭,我总感觉有哪处不太对。也不怕您笑话,我幼时还看过几本阴阳论调的书,唉,才疏学浅,不敢断言。”
“这不,过会儿我们夫妻就打算回城里,去找个靠谱的天师来瞧瞧!”
男人指尖掐起他家娘子的肉脸,无奈又宠溺:“罢了罢了,小丫,我们还是先回城。你若走不动,为夫背你。”
“……”青黛被揪着脸,她说不出话,心里狂骂死鬼宣玉辛。
宣玉辛说着,还真要蹲下背人。
“……等等。”
老妇枯瘦的手指把门拉开了一线缝隙:“你们喝口水再走吧。”
青黛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从布袋里拿出一张黄符,然后紧紧攥在掌心。
想到屋内的老婆婆有可能是凶手,她精神紧张,加之周围全是腥肉臭味,一时又反胃了。
“呲啦——”
一块带凉意的布料及时蒙上青黛口鼻,宣玉辛轻声,像在哄,又有点戏谑的意味:“二小姐,别害怕。倘若这回再遇险,你唤姐姐的名字,是真的有用。”
青黛垂眼看,发现这“帕子”是宣玉辛的一截衣袖。她自己捂紧,闷声:“谁要喊她我自己可以!”
“那……二小姐也可以保护保护我吗”
“常人可学不来盗命之法,那凶手背后指不定有什么穷凶极恶的邪祟呢。”宣玉辛愁眉不展:“二小姐不害怕,我怕。”
青黛:“保护不了。你下地做鬼去吧。”
她向前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往宣玉辛另一只完好的袖口里塞了一张新黄符。
宣玉辛扬眉,还没说话,孟二小姐就指着他低声道:“你别拖累我办案。”
某只坏心眼的鬼王骤然凑近:“二小姐,您说什么”
青黛立刻收回手:“我说……”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宣玉辛一笑:“往常没发觉,原来栀子花香这么好闻。”
“!!!”青黛口鼻间还捂着他那截衣袖呢!
让她丢了这救命玩意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懒得和替死鬼宣玉辛扯,遂转身大步迈入屋子。
“叮——任务达成进度33%”
待进了屋,青黛看清眼前景象,又是忍不住一惊。
分明是白日,但这里太昏暗了,唯有桌边点了盏油灯。再定睛看,屋内唯一能透光的窗户上糊满了杂乱稻草,黑漆漆压下一片。
有异味,不见日光。
不会这么巧吧三户人家中偏偏被她撞上了凶手!
“姑娘,公子,如若不嫌弃,就过来喝口茶水吧。”
老妇坐在床边不动,指了指桌上的两碗水。
“谢谢婆婆。”青黛完全不敢走近,她连忙转移话题,“唔。婆婆这里是不是有股味道”
老妇神色淡淡:“有吗老身年纪大了,鼻子不太灵。你们不喝水吗”
青黛攥紧黄符,硬着头皮:“没有吗好像是生肉的腥味。”
老妇抬起眼,混沌发灰的眼睛静静凝视她:“你们不喝水吗”
青黛都想冲上去给她脑门拍一张符了,宣玉辛笑了笑,摁住青黛的肩,他主动上前,倒是自如地落座:“要喝的要喝的。”
男人端起一碗水,体贴入微地举起:“来,小丫……”
青黛怒瞪。谁要喝这种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水啊!要喝自己喝!
她的手还没挥出去,男人哎呀一声,手腕轻轻一转,那陶碗就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瞧我,手不稳。”男人再转身,又举起另一个陶碗,结果又是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老妇:“……”
隐在暗处的老妇这才开口,话中带怒:“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想喝就出去!老身年纪大了,招待不起你们这两尊大神!”
青黛咬牙,她揣好帕子,干脆豁出去了。
“婆婆!”她喊得相当甜腻,“您年纪大,更需要晒晒太阳,出去走走呀!”
她一步跨到窗边,勤快地替老婆婆扒下稻草,“哎呦!瞧您长久不开窗,这些稻草都潮了!正巧我和夫君在,我们替您换些新的吧。”
“你……!住手!住手!”老妇颤颤巍巍地站起,甚至往前走了一小步,“住手!”
日光穿透窗户、照进屋内的那一刻,青黛迫不及待往后看。
可……老妇只满目怒容地瞪着她,并无其他异常。
老妇佝偻着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明显是被气得:“你!你!我好心请你们进屋,你们竟然……竟然……”
青黛愣愣:“日光……你……”
“唉!”老妇一手捂眼睛,挥手赶人:“老身都说自己年纪大了!老身的眼睛见不得强光!这窗户也不需要你们修了,都滚出去!”
青黛皱眉。心里不对味。
婆婆不畏光,而且她房内的腥肉味甚至没有在屋外时重。
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盗取命格之人确实有那两个弱点,这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书上记载的,被孟家历代天师奉为圭臬,不至于到她这就出了错。
难道真是她误会这老婆婆了凶手是另外两户人家之一
真是她太武断了
青黛耳尖通红,她看向宣玉辛。
宣玉辛朝她轻眨眼。
然后,男人起身,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婆婆,我家小丫比较爱胡闹,请您别怨她。我们先告辞了。”
“……”初出茅庐的孟胖丫天师艰难挪到夫君身边,满脸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