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山主动请缨护送公主的遗体回京城,李承业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他是个武将,最是讨厌勾心斗角那一套,京城的同僚们,说话都弯弯绕,去了几趟后,他便不喜欢进京了。
如今,平阳府出了事儿,自己帮平了乱,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不进京,便多一分安全。想到此,他背抄着手走近江远山三人,细细将其打量了一番,面带微笑地点头,自言自语道:“后生可畏。”
魏虎站在一旁,皱着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看了江远山一眼,又看了看李承业,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将军……我想先回家一趟,收拾些东西,再启程,请您允准。”
李承业笑着点头,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公主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们辛苦了,理应歇息一二再出发。”
三人告辞离开,踏上归途。
日光笼罩下,街道喧闹无比,一阵风吹过,带起路旁的落叶,在地上滚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魏虎走在前头,步子比平时略快,仿佛心里憋着什么事。书墨跟在旁边,见他神色不对,随口问道:“你怎地怪怪的?”
魏虎犹豫了一下,随即撇撇嘴:“没什么。”
江远山一直不曾开口,直到出了城门,他才缓缓停下马,目光深沉地看向魏虎,缓缓道:“魏虎兄弟,我为何请缨,你可知?”
魏虎一怔,皱眉道:“江掌柜愿意往京里跑,关我何事?”
江远山轻轻笑了笑,眼底却藏着深意,他看着魏虎,缓缓说道:“这事要问你自己。昨夜,逍遥堂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仔细说说吧。”
魏虎脸色微变,脚步顿住。书墨站在一旁,眼神一沉,目光如炬地盯着魏虎。
魏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有些闪躲,半晌后,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昨夜,六九少爷受伤了。”
书墨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低沉:“怎么回事?”
魏虎被书墨的气势一逼,赶紧说道:“昨晚,六九少爷不知从哪里归来,满身是血,昏迷不醒......”
书墨的脸色越发阴沉,眼中透出一抹锐利的寒光。他的马鞭“啪”地一声甩在马屁股上,冷声道:“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
他再不迟疑,马鞭连甩,直奔东山!
魏虎愣了一瞬,随即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啧,都怪我……”
三人到山下时,看到逍遥堂的院门正虚掩着,风一吹,吱呀作响,仿佛在低声叹息。
书墨一路奔跑着冲进去,马鞭甩得猎猎作响,步子带着急切与慌乱。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堂中回荡:
“堂主!堂主——!”
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皱眉,脚步却未曾停歇,一直跑到后院,又折回长廊,再奔向前厅,眼神里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堂主!”
一旁的江远山和魏虎也紧跟其后,听见书墨的喊声,心中都有些沉重。魏虎低声道:“别叫了,于堂主她不在了。”
江远山沉声道:“不在了,什么意思?她去哪儿了?”
就在此时,廊角处,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走来,太阳照在他身上,影子被拉得极长。那人一袭灰衫,头发略显凌乱,脚步虽轻,却稳如磐石——正是叶知卜。
书墨猛地顿住,眸光一凝,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叶知卜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却卡着话,嘴唇一张一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他怕听见的是最坏的答案。那一刻,他连平日最讨厌的冷嘲热讽都忘了,只剩下急切的呼吸和颤抖的手指。
叶知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怜意。他拍拍书墨的肩膀,声音低而平稳:“放心,活着呢。”
书墨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谁活着?”
“都活着,六九兄弟和于堂主,他们都活着。”他盯着书墨,缓缓说了一句。
“真的?”书墨盯着叶知卜,突然间笑了。
叶知卜轻轻点头:“六九伤得有点重,但命保住了。”
那一瞬间,书墨仿佛被人从水底捞了上来,猛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软下去。他低下头,用力握了握拳,声音有些沙哑:“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那小子……命硬得很。”
江远山凑过来,小声问:“人在哪儿?能去看看吗?”
叶知卜摇了摇头:“刚睡下,用了止痛和安眠的药,他这一觉必须睡得安稳些,才能渡过第一道难关。咱们都别去吵他。”
江远山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此刻才开口:“昨夜发生了什么?怎么伤成这样?”
叶知卜眉头轻蹙,缓缓道:“他之前去了京城,不知发生了何事,昨夜回来时满身是伤,整个人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脉象一乱再乱,连话都说不清,好在年轻身体好,这才捡回一条命。”
书墨听到这话,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猛地一偏头,不让人看到他眼中泛起的红意。他鼻尖发酸,却倔强地哼了一声:“傻子。京城里有的是自己人,他肯定又没联系别人,又自己一个人闷头冲。”
他说着,咬了咬牙,拳头握得死紧,指节泛白,嗓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骂于六九:“什么都自己扛着,是觉得别人都不中用吗?他倒是聪明,可这一身伤谁替他受啊?”
魏虎在旁边看着,默默别过头去,低声道:“别难过了,养养就好了,咱们去给他报仇。”
江远山却仍望着书墨,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笃定:“就是,魏虎兄弟说得对!别难过了,咱们此次进京,你将这件事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动了他,我们都替他讨回来。”
书墨怔了一下,为江远山的聪慧所震惊。他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啧”了一声,语气又酸又闷:“你这属蛔虫的,怎么什么都猜得准?”
江远山嘴角微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既然人都没事,咱们去将军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