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缈说完就直接走了。
夷安大喜,侧耳听了会儿,确定姜缈远去,立刻拉开门,揪唇发出一声暗号,打算让手下将林府的人全绑了,把父亲找出来。
暗号发到一半,便见月光下,一条硕大的巨蟒盘在院子里,正对着她吐蛇信子,莫名感觉对方很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从它卷曲的身体之间,隐约能看到手下零星的影子。
顿时心跳若狂,吓得一声尖叫,飞快退进屋内紧紧关上房门。
惊魂未定之时,身后传来一道幽魂般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啊——”
夷安尖叫着回头,还没看清背后的人是谁,脑门上便被贴了张符,接着就僵硬如雕塑,不能动弹了。
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子。
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她苦苦寻找的父亲。
老帅背着手摇头晃脑,虚伪地叹息了一声,“女儿啊,别怪父亲无情,父亲出卖你也是人之常情,你惹谁不好,为啥非要惹她呢?”
夷安倏然瞪圆了眼。
她惹姜缈?
他说她惹姜缈?
明明最先惹上姜缈的就是他啊!!!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滑落,打湿了衣襟。
她终于明白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前是狼后是虎,这虎还是自己的亲人。
夷安绝望地闭上眼。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俗话误我!
……
姜缈刚出了林府,便看见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迎面走来。
墨幽兰跋涉万里,终于赶在开春前归来。
带回来的种子,很快就能播种下去了。
“miss姜?大半夜的你去哪儿?”
姜缈:“……”
沉吟道:“wind blow blow,water cold cold,strong man gogo,congme back no no。”
墨幽兰两眼转圈圈,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你说啥?”
姜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墨幽兰一阵无语,“不是这样说的啦,赶明儿我教你。”
姜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赶明儿了,我带你去见你爹吧,算他有福气,有你赶回来给他送终。”
墨幽兰的身体猛然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颤声问道:“我爹……他快不行了吗?”
姜缈撇了下嘴角。
“他这会儿还行,正在起兵造反呢。”
墨幽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姜缈掏出块手绢,正打算给她擦眼泪,突然想起这手绢给白咸鱼揩过鼻涕,又收了起来。
戳了戳她的脸颊,“人还没死呢,哭啥?”
墨幽兰深深吸了口气,敛下眼中泪水,对上姜缈的面庞,轻声问道:
“你会杀了他吗?”
姜缈猛地跳开,惊恐道:“你不要瞎说啊,我这么天真可爱、善良单纯的美少女,怎么会杀人?”
墨幽兰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姜缈不亲自动手,父亲还有悔过的机会,虽然他的罪行难逃一死。
“我得去见他。”她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必须阻止他,他已经做了太多错事,不能一错再错。”
姜缈咧嘴笑了起来,“成,我也觉得就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必须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墨幽兰:“……”
突然有点后悔,刚才说得太快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姜缈拉上了飞剑,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向大丰……
……
四更时分的京城,万籁俱寂。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零星几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打更人的梆子声也早已远去,只余下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呜咽。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一道道黑影从巷口、房檐、树梢间闪现,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集结在一起。
黑影身穿铠甲,手中的弓弩、长戟、大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盾甲坚韧。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为首男子身形高大,抬手一挥,黑影立刻分成数队,如同黑色的洪流,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皇宫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黑影迅速逼近宫墙。
男子抬手做了个手势,几名黑衣人立刻从怀中掏出钩索,轻轻一抛,钩爪稳稳扣住了城墙的边缘。
他们身形灵巧,顺着绳索迅速攀上宫墙。
接下来,只要解决掉守门侍卫,打开宫门,杀侍卫一个措手不及,基本上就稳了。
为首男子手心凝出薄薄的汗水,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紧接着,四周火光骤起,无数禁军从暗处涌出……
墨北书站在不远处,无声而有力地挥下手,“杀无赦!”
与此同时,京城铜雀坊安武巷最大的一所宅邸之中,永安王志得意满地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水浅浅啜了一口。
随后抬起因衰老而耷拉的眼皮,看向跪满一地的兵部尚书全家人。
目光落在兵部尚书鼻青脸肿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张大人,本王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好好想想……”
“我呸,我张某宁可死,也绝不与你这种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张大人厉声怒斥,眉目凌厉,虽一身狼狈,却依旧将背脊挺得笔直。
永安王面色一变,瞬间阴沉下来,挥舞着双手怒道:
“本王是乱臣贼子?张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年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今日坐在那龙椅上的就是本王!”
张大人冷冷回望着他,吐出两个字:“忘了!”
永安王顿时气血冲脑,勃然大怒,眼中露出癫狂的神色,朝侍卫嘶吼道:
“给本王杀,从他最小的孙子开始,本王倒要看看你张均衡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身旁侍卫得令,宛如冰冷的机器快步走到一稚子身旁,手中的刀高高扬起……
霎时间,张府家眷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喊、哭泣声。
不过才四岁的稚子吓得大哭起来,“祖父,救救铭儿,呜呜呜……”
张大人目眦欲裂,眼眶中布满血丝,却紧紧咬住下颌,将所有悲痛和愤怒都锁在喉咙深处。
深深望着孙儿布满了恐惧无助的稚嫩脸庞,沉声道:
“铭儿莫怕,祖父在这里,看着你。”
“你记住了,我张家世代忠良,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那侍卫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手中的刀狠狠挥下……
蓦地,一道清脆的声音凭空响起,“刀下留人!”
侍卫充耳不闻,刀锋准确地落在稚子的后颈之上,发出“吧唧”一声……
所有人都看见那刀竟像是一块牛皮,软趴趴地吧嗒在孩子后颈上。
空气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