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南姝忐忑目光下,沈筝笑着将一张张设计图纸铺平在桌上,阳光照耀下,油墨味愈发浓郁。
“没有不妥之处。”沈筝手指抚过每一张图纸,“只是觉得咱们南姝真的好厉害,会读书、会画图、会设计首饰、还会设计衣裳,真不知道......在这天底下,有什么是咱们南姝不会的。”
沈筝对真心喜欢之人,从不吝啬夸赞。
人是情绪动物,对他人劳动成果最为直白的肯定,便是夸赞。
余南姝为了设计好县学与二坊的衣裳,日日几头跑不说,甚至还主动加入了织布、印刷行列,就为了设身处地感受,设计出与使用场景最契合的衣裳。
沈筝就觉得,有这股劲儿之人,无论往后去做任何事,都会成功的。
......
柳阳府,熹源街。
日出东方,街上行人渐多。
解屠夫与往常一般,左右手各拎一串肉,后腰别个剔骨刀,悠哉悠哉地朝隔壁小南街走去。
“刘二驼子家二两,虎婆子家半斤,朱闷家一斤......”他念着念着一挑眉,“哟嗬”一声,“朱闷子家这是发财了?开口便是一斤肥肉,莫不是要炼猪油?!”
他心中好奇得很,正欲加快脚步之时,余光突然扫到一物,整个人顿在原地。
——只见那日被拆了大门的莫氏布庄,突然间......又有了门?!
解屠夫下意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这门......有点儿眼熟啊。”
他“嘶”了一声,又往莫氏布庄走了两步。
“解哥,你也看出来了?”旁边胭脂铺走出来一年轻男子,与解屠夫并肩而立,歪头道:“昨夜这扇门都不在,但今晨我来之时,门都装好了,也不知是几时装上的。”
解屠夫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你说......莫家会不会找咱们赔钱啊?毕竟他们这门看起来就不便宜。普通的门不够挨我一脚的,这门能挨上好多脚。”
要知道,那日拆门之时,他解老二也是出了大力的,若要赔......
那他便是第二个要掏银子赔偿之人。
至于第一个......
他脑中刚浮现出一道身影,下一瞬,那人便直接站在了他面前。
“哎娘嘞!”
解屠夫吓得倒退两步,瞪眼惊叫:“兄弟,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
王广进也被他那一嗓子吓得一惊,缓缓舒了口气道:“老哥,我在你旁边站了有一会儿了......你都没瞧见我。”
解屠夫闻言迅速将右手的肉挂到左手,四看一眼后,强行拉着万广进走到了街角隐蔽处。
“兄弟......”他眼神一直看着布庄大门,侧首压低声音道:“你没看见布庄大门都被装上了?你说你没事儿来这儿作甚,这就是个是非之地,赶紧走吧!”
王广进闻言配合地凑近脑袋,学着他放低声音:“是非之地?老哥为何如此说?”
“你还问我?!”解屠夫一个激动,差点没压住嗓门,“你说为何?咱们那日将布庄大门都给拆了,虽说布庄关门歇业,可咱们那日,也是妥妥的土匪行为!若莫家告官,咱们还得赔人家门!”
说着说着,他高举手上的肉串,心痛至极:“老弟你说,我得卖上多少猪肉,才赔得起人家一扇门?”
还有那莫家也是!没事装那么好的门干啥?
见解屠夫还沉浸在心痛之中,王广进嘴角带笑,将手伸进怀中掏巴掏巴,终于掏出了一串钥匙。
一大串钥匙在解屠夫面前叮当作响,恍惚间,他仿佛听见对方说:“老哥,不用赔。”
解屠夫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意思啊?”他的目光跟着钥匙串左右移动,嘴上直愣愣问道:“如此多钥匙......老弟,你家中是地主啊?”
万广进亦是一愣。
活了这些多时日,待到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过程错了不要紧,结果才是硬道理。”
屠夫虽然耳朵不好,但嘴上说得有错吗?
“没错。”
王广进顺着屠夫的话说了下去,神色认真:“老哥,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地主。且......我已经将莫氏布庄买下来了。”
解屠夫眨了眨眼,“呵呵”一笑,压根儿不信。
“老弟你就别逗我了,一点儿都不好笑......”
柳阳府中,谁人不知道莫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还是搅巴搅巴,便能直接喝下去的那种烂粥!
——莫老爷被软禁。
——莫公子下了狱。
——莫大小姐跑了。
——莫夫人好像......也跑了。
试问,哪个明白人愿意去接莫家的烂摊子?那不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见对方还是不信,王广进直接走到布庄大门前。
选出钥匙、对准锁孔。
手腕转动间,大锁“吧嗒”一声,布庄大门应声而开。
解屠夫双眼霎时瞪得溜圆。
他快步跑了过来,先是看了看锁,又看了看钥匙,最后,目光定格在王广进脸上。
“你真买了啊?”他痛心疾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竟真买了莫家铺子......你说你,你说你图个啥啊!”
王广进还来不及开口,便又听他说:“老弟,你听哥说。”
“这间铺子虽朝向好,但其实来咱们这条街的人,真算不上多。莫氏布庄之所以能开起来,内里少不了胭脂铺子的功劳,那些进去买布料的,大多都是买得起胭脂的夫人小姐们.......”
王广进静静听着解屠夫讲话。
他那日便看出,这屠夫是个热心肠的侠义之士,而布庄能有这般邻里,的确是幸事一桩。
解屠夫见自己说了那般多,对方还在发呆,忍不住放大嗓门儿:“老弟,你到底听明白了不?这间铺子,除了用做布料生意,旁的生意都做不长久的!”
言外之意便是——能退就退!
“小弟受教了。”王广进笑着作揖道:“多谢老哥提点。不过......我买下这铺子,也正是为了做布料生意。”
屠夫微愣,下一刻又打心底替王广进开心,咧嘴道:“早说你是做布料生意的,老哥也就不与你唠叨那么多了嘛!诶对了,老弟你是哪家布坊的啊?”
“同安布坊。”
“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