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承乾和李泰他们,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接近五月底。
倒不是道路受阻,通行不便什么的。
单纯便是李承乾走走停停,时不时的便会突然下令,让车队转道前往就近的郡县视察一番。
甚至于,在进入河南道之后,更是好几次都悄悄的带着一队锦衣卫,悄然离开车队,进入了附近的郡县。
或是在城中闲逛,东看看西瞧瞧这些商贾的货物,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些当地的情况以及官府的风评。
或是行走在田间地头,在附近的村镇转转,看看有没有食不果腹的百姓存在。
不过,这一路走来看到的一切,倒是让他有些苦笑自己杯弓蛇影了。
“呵,也是,这偌大的天下,要真的到处都是陈丛云和李袭誉这等乱臣贼子,那天下祸乱,江山动摇,也便不是他们这些人的错了......”
河南道汝州城西面一处官道边上,李承乾悄然回到车队之中。
当即在驿站休息的车队便再次启程。
听到自家皇兄的感叹,随同一起暗访回来的楚王李佑不由笑了笑。
“皇兄这下便是安心了吧,若其余地方也都如江南道和淮南道那般糜烂,那父皇当日便不会带人前去江南道平叛,而是直接传旨给皇兄你,让你杀光满朝文武了。”
这话虽说有几分夸大,但却不无道理。
若真的天下其余各道都如同两江那般,地方糜烂,官场瘫痪。
那这大唐和重归隋末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治理已然用不着了,需要的是推倒扫清一切,重新再废墟上建立新的帝国。
贞观八年五月中旬。
太子及魏王平叛回京,长安城外,百官跪迎。
百姓和商贾更是纷纷出城相迎。
长安城外,李承乾看着这浩大宛若始皇出巡般的一幕,却是神色平淡,让偷瞄的一些官员根本看不出来此刻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更看不出来,接下来对于朝堂的整顿,这位太子是要大刀阔斧,还是说剪除蠹虫,清理一些人便好。
而比起这些官员们,紧张情绪毫不相让的,便是长安城的这些大商会的东家们,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上下打听。
陈丛云那个此前他们听都没听过的,龟缩于江南道的混蛋,搅动地方便算了,却是狠狠地给大唐的商贾们在朝廷和皇室面前,拉了一坨大的。
“臣弟,恭迎皇兄,皇兄一路可还平顺?”
监国的晋王李治和越王李贞也出来相迎。
李承乾点了点头,眼神朝着左右看了一下,给了李治他们一个眼神,便是连理会都没有理会那些在场的百官,直接进入城中。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殿下怕是火气未消啊.......”
郑江身上的枷锁,终究还是被摘去了。
不过,有形的枷锁摘去了,无形的枷锁却依旧死死的套在这个老东西的身上,见太子连看他们都懒得看一眼,顿时本就惴惴不安的内心,便是变得焦躁了起来。
他这个吏部尚书的位子丢了也便是丢了。
但如若两江之地的事情,致使殿下对他荥阳郑氏态度下降,甚至干脆冷落他们,那他郑江可就无颜面见祖宗了。
“冷静!郑江,休要让老夫再说第二遍!”杜如晦不满的低声呵斥一声。
这下郑江才终于是勉强的安静了下来。
杜如晦心中暗叹,目光又幽幽的瞥了一眼那一直面上古井无波的太原府刺史王铭,心中对于这两位同属世家大族家主的同僚,已然是有了高低之分。
另一边。
李承乾带着人回到皇宫,见到自家母后的时候,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恭敬拜礼:“儿臣拜见母后,这些时日让母后担忧了。”
长孙皇后瞥了他一眼,见他依旧如同离开长安时一般全须全羽,便已是彻底放心了下来,表面上却是在看了一眼李承乾之后,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旁的楚王李佑。
脸上露出温柔慈祥的国母笑容。
“佑儿,来,让母后看看,这怎得看得比上次还瘦了几分?”
李承乾无奈,自从他有了儿子,也为人父之后,这位母后给他的宠爱便是一日不如一日。
“啧啧啧......”
将五弟李佑丢下让其和母后和阴妃他们聊聊。
李承乾便直接来到了东宫。
“殿下,您可算回来啦......呜呜呜”
刚走到东宫这边,李承乾一眼便看到了哭哭啼啼,一副要死要活模样的郑丽珍,以及,满脸无奈的太子妃乾英英她们。
“臣妾恭迎殿下,母后不许妾身在外迎接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李承乾微微颔首,他们这次是出去杀人回来的,长孙皇后有这方面的顾虑也说得过去,不过......他转瞬目光便又落在了那哭哭啼啼的郑丽珍身上。
什么也没有说,但却就那般用锐利又冰冷的眼神盯着对方。
五月的骄阳照耀下,长安已经暖和很多,但此刻在场的众人都能够清晰的察觉到那份空气中的冷意。
太子妃乾英英和侧妃武顺都明智的没有选择开口。
分别诞下一对龙凤胎,和一个公主的良娣侯茜雅和良娣李雪雁,也都沉默没有开口。
挺着大肚子的新罗女王良媛金德曼平静的看着,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波斯公主良媛萨尔曼娜,和新晋良媛南六诏浪穹诏贵女蒙玉瑶也都聪明的没有选择开口。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诡异。
便是一开始还哭哭啼啼,想要给自己父亲求情的郑丽珍,此刻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殿,殿下.......”
她期期艾艾,俏脸微微泛白。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李承乾那双冰冷又陌生的眸子,隐约间似乎还潜藏着一股子杀意。
“今儿倒真是奇了,孤在江南道的时候到处能听到百姓在哭,他们哭孤杀了他们的儿子,丈夫,或是什么亲人。”
“如今孤回来这长安第一天,便听到你在哭......孤杀了百姓的亲人,他们哭合情合理,孤可是杀了你们荥阳郑氏谁了?”
冰冷无情的话语,瞬间击碎了郑丽珍一开始的那股子小心思。
吓得她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殿下,臣妾有罪!”
李承乾冷哼一声,直接跨步从对方身旁走过,口中还清晰的传出一声低骂,便是周遭侍奉的宫女和太监们,皆听了个一清二楚。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