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生折割”四字一出,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之中。
远处的锣鼓声, 人群的嬉闹声,似乎都离他们很远,仿佛他们被隔在一个静默的空间里。
“姑娘,你莫要胡说冤枉人。”男摊主笑容僵硬,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想要证明自己的冤枉,“谁不知采生折割是割舌剜眼断人手脚,我这阿毛却是手脚齐全活蹦乱跳的孩子。”
刑昭昭冷笑,“你对采生折割倒是熟悉。”
“我也是听人说起过。”男摊主不欲再与她纠缠,只着急道:“你快些将阿毛还给我。”
在刑昭昭怀中哭泣挣扎的阿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洗去了脸上的脂粉露出下面腊黄的肌肤,如今那腊黄小脸涨的通红,哭声也渐渐微弱,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刑昭昭也不再与摊主理论,忙将阿毛平放在地上,“你们让开些,让新鲜空气进过来。”说罢她去解阿毛脖子上缠着的布条。
“你做什么?”女摊主扑上来挡在阿毛身前,嚎啕痛哭道:“好姑娘,求求你别抢我们的阿毛,我们夫妻无儿无女,直把阿毛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爱,你要是把他抢走了,就等于将我们的心剜去了。”
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让不明所以看热闹的人顿时心生同情,刑昭昭却无丝毫支援,提高音量道:“你走开,不然他会死的。”
“我们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到你手里就要死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男摊主也坐在地上捶地痛哭,就是不让刑昭昭接触阿毛。
刑昭昭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女摊主,女摊主大约没想过刑昭昭如此彪悍,竟被推的滚出去老远。
男摊主见自己媳妇被欺负哭声顿止,冲上来要与刑昭昭拼命。
刑昭昭手忙脚乱的从袖口处取出一支银针,对着冲过来的男摊主胸口膻中穴刺去,尖细的银针刺穿衣裳,原本穷凶极恶的男摊主顿时失去行动能力,四脚朝天躺倒在地,女摊主见自己夫君仿若死了一般,哭喊着爬过去查看情况。
趁着这一空档,刑昭昭解开了阿毛脖子上缠着的布条,布条下露出被紧小的狗皮勒出深痕的细嫩肌肤,想来是这狗皮太过紧小,让阿毛喘不过气来才会昏厥。
刑昭昭试着去扯阿毛脖子处的狗皮,轻轻一碰黄色的狗毛纷落,但皮与肉却紧紧连在一起,不能分开分毫,她没有办法,只能按压阿毛的胸口,好一会儿阿毛抽了一口气,慢慢张开眼,身体却仍旧不能动,只转了转眼珠,深紫色的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别怕,我是好人,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懂,会不会相信,刑昭昭仍旧在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立场。
阿毛转转眼珠,眼里尽是惊恐,他微微侧过头向着摊主夫妇的方向望去,在确定他们的方位后,他猛然翻身站起,不顾身体的不适向着夫妻二人跑去,跑到他们近前他蹲下,将自己缩成一团,如一只坐立的黄狗。
“阿毛,去收拾东西,一会儿你爹醒了咱们就走。”女摊主看出刑昭昭很不好惹,自己夫君只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并不受伤,她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忙吩咐道。
阿毛忍着身体的不适,乖乖手脚并用的去收拾行李。
“你们不许走,必须和我去见官。”刑昭昭不死心道。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又没犯法才不去。”女摊主终于发现扎在夫君胸口的银针,她想也不想的拔掉,男摊主果然微微动了动僵直的手脚,大着舌头道:“快 ……走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身体的感知已经恢复到三四成,等他提气坐起来时,又恢复了二成。
“阿毛,不要跟他们走,跟我去衙门,我会想办法救你。”刑昭昭去劝说阿毛,但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敢靠的太近,阿毛却是怕的厉害,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阿毛——”她虽不知阿毛如何变成现在这样,但她知道如今阿毛身上的狗皮已经小了,限制了他骨骼内脏的生长,若不及时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等待阿毛的只有死路一条。
“呜——汪汪——”阿毛对着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发出警告的犬吠声。
刑昭昭愣住了,她没想到阿毛竟然会对她发出警告。她本以为阿毛只是被吓到了,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被摊主夫妇彻底驯服,甚至将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条狗。
“姑娘,你别逼我们了。”女摊主见刑昭昭还在犹豫,便开口道,“我们夫妻二人都是老实人,这孩子真的是我们在山里捡到的,当时他冻得快死了,我们把他带回来,给他吃穿,还教他本事。他虽长得奇怪,但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你要是把他抢走,我们可怎么活呀!”
刑昭昭心中一阵愤怒,她知道摊主夫妇是在撒谎,可围观的人群却似乎被他们的话打动了。
人群中传来阵阵议论声:“这姑娘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人家夫妻俩把孩子养得这么好,她凭什么要抢人?”
“就是,说不定这孩子真的就是他们捡来的呢,说不定这姑娘才是坏人。”
“要我说这姑娘是羡慕人家赚钱的手段,想把这人面狗骗回去自己摆摊赚钱。”
“这种稀罕物谁不想要,但也不能明抢啊。”
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女摊主扶着男摊主,阿毛晃晃悠悠的拉着小车缓缓穿过人群,向远处走去。
刑昭昭心中焦急,知道他们这一离去,阿毛只有死路一条,她还想追过去,但人群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她的路。
惶惶不知所措间,她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周遭人那么多,只有他皎皎如月,清明耀眼。
“大人——”她跑到鲍奇羽身前,“大人,你快跟我来。”说罢她拉起鲍奇羽的手,带着他向着阿毛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鲍大人根本没听清她的话,只呆呆望着两人相握的手,不可抑制的漾起傻笑,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愿陪她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