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碧玉完全呆住了,她从没想过词竟然可以写成这样子。听了那些词句,她都有去一趟江南的冲动,去看一看那所谓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再回头想想自己刚刚作出的词,她一下子脸红起来。她写的那些东西,何异于一个呱呱学语的稚童在学大人说话。连意思都没讲明白,更别说美感了。
第一次她觉得父亲那些难听的批评没有说错,她写的那些东西确实有点不知所谓。
独孤如愿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越懂诗词的人,越懂这词的妙处。如此音韵和谐,如此大开大合,将江南的富庶繁华尽数付诸笔端,这才是真正的诗词好手,果然大乾不愧为诗词之乡。
可是如果随便碰到的一个大乾人都这般水准,那大乾第一人的苏清欢……想到这里,独孤如愿有点汗流浃背了。
“公子这词好是好,但是有一个问题。”第一个发声的人没想到还是来挑刺儿的。
不过苏清欢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审美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任你写的多好,总有人不喜欢。追着骂杜甫太土太村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们刚刚约定的明明是写春景,你这词里又是荷花,又是三秋的,恐怕不尽是春景吧!”
听到这人的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说的对。这首词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不过这首词明显不是顷刻可以写成的,定是这人把自己之前写的旧词拿出来凑数的,还偏偏作一副才思敏捷的样儿,好在我们面前显摆。”
“对,一定是这样。”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一楼的众人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如果这词是之前作的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台下那些原本还有些灰心丧气的人立马又趾高气昂起来。原来是旧作,那也不足为奇。
只有乐平王看着眼前这些人,心中一叹。即使是之前作的,这词依旧是好词。给他们这些人一个月,一年,他们能作的出这样的词吗?
偏偏这些人还因此而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
台下的人原本还在努力挑着苏清欢上一首《望海潮》的刺儿,结果苏清欢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呵呵,这首《望海潮》确实不是写的江南的春,既然如此,那再作上一首写江南春景的就是了。”
还不待众人作何反应,苏清欢接着抑扬顿挫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又一首《忆江南》吟出。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明白如话,偏偏还极富美感。有此一联,流传千古也未必是难事,为什么这一联不是我吟出。拓跋碧玉看着二楼的苏清欢,心思复杂难言。
“这一首虽是写的春景,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放到其他地方也未为不可,不一定非得是江南。这一首不算,不算。”
呵呵,还不算吗?
旁边的王暮雨怒目圆睁,这都不算的话,什么才算,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
“你们莫要太……”
王暮雨的话还没说完,却听苏清欢说道:
“那请兄台竖起耳朵听好了,看看这一首是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可。”
苏清欢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立马愣住了,还来?
拓跋碧玉心里思忖道,这个名叫秦欢的人与他们不过是偶然在丰乐楼相遇,自然不可能预料到今日的比试。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准备这么多江南的诗词,若他真是随意挥洒,便写就出这么多出类拔萃的诗词,那这人的水平恐怕真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若是下一首依旧是这般水准,这未免太恐怖了点儿。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苏清欢的声音已经悠悠传出: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人人都说江南风光多好,游人来了这里只愿意在此终老。
碧绿的一江春水好像澄净的天空,躺在画船里听着雨声入眠,忘记了俗世的纷扰。
当垆的美人光彩照人好似明月,露出的一双手腕白如霜雪。
人老之前不要还乡,若是还乡,恐怕只会断肠。
王朝云一双美目游移在苏清欢身上,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大乾《琼华榜》榜首的风采。
曾经她对所谓的才子有过无数的幻想,学识渊博,才识过人。吟诗作词,挥手可就。
但今日苏清欢的表现远远超过了她的所有幻想,刚刚他吟出的每一首词都是夜里最璀璨的明珠,让她忍不住注目,移也移不开目光。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已经让人想得出江南的水乡柔情,而“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这一联更是沉痛之言。
江南虽好,但也思归。正如她回来平城时的心境。
她不禁又回忆起第一次和苏清欢结识的场景,那时候坐在马车里的她,怎么会想到,在马车外,那个骑着马的平平无奇的大乾人,就是这文武双全,还知冷知热的苏清欢。
她以前一直觉得苍天不曾厚待于她,让她先是丧父,继而丧母,一路走来全是辛酸。但这一刻,她又觉得上天竟然如此厚待于她,让这样的人平白无故地闯入她的生活,让原本无趣的生活变得这般斑斓多姿。
“暮雨,你有没有觉得苏公子今天这样子挺厉害的?”
“那当然,我师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师父。”王暮雨理所当然地说道。
底下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可惜实在没什么角度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秦公子吟的词是不错,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但少了些什么呢?”
底下人绞尽脑汁地想着。
“只有词,没有诗。”
“对,对!”那人赞赏似地看了眼身边人,这小子真是天才,这么刁钻的角度都被他想出来了。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他们的质疑才刚发出不久,就听苏清欢的诗作已经念了出来。
此刻所有人再不敢发出任何质疑之声,若是再质疑下去,天知道眼前这人会作出多少旷世之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