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绿萼说出这个题目,苏清欢就知道这一层真的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非是这个题目没得说,而是太有的说了。
但是论诗,听来简单,谈何容易?
对于诗,持什么样观点的人都有。
什么算好诗?
怎么写好一首诗?
对于这些,绝对是说什么的都有。而且就苏清欢所了解,大乾的诗歌理论发展的并不算多好,那在这个问题上就更是莫衷一是了。
而且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就是常事。任你是谁,任你说的多有理,看不上的人也一抓一大把。所以在这些问题上达成共识就更是难之又难了。
但这些问题,对苏清欢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
因为前世的争论,在后世就会成为定论。哪些诗歌逐渐被时代所淘汰,逐渐被人遗忘在故纸堆,又有哪些在后世熠熠生辉,被人珍而重之。作为后世的人,自然是瞧的一清二楚。
“诸位都是我大魏引领风骚之人,今日有幸能与诸位在此论诗,真是平生快事。”绿萼说道,“妾身斗胆,请诸位将平生写诗心得作成诗词,之后我等再一一讨论。诸位以为可好?”
在座的人都是来登楼的,能说不好吗?
不过让大家把作诗作词的心得写成诗词,这主意......只能说绿萼不愧诗痴的名号,百花楼能教养出这样的人还真是难得。
“时限还是一炷香吗?”拓跋碧玉继续忠实扮演着嘴替的角色。
“半炷香吧!”绿萼答道,“这些想来诸位平时都想的清楚,妾身还是想把时间多放在与诸位探讨上。”
看着绿萼平静眼眸下的狂热,苏清欢似乎有点理解其他人为什么有点怕来这一层了。
听到只有半炷香,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众人也不敢怠慢。一时间,凝眉的凝眉,捋须的捋须,咬笔头的咬笔头,当真是争奇斗艳。
苏清欢也蹙眉想着,在大乾抄了这么久的诗,他也早抄出了一些心得。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这话说的果然不错。
当是要把作诗的心得概括进一首诗,该选哪首呢?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被他抄过的那些真正的大诗人大文豪,选哪首诗,能代表他们的心声,被他们所认可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别人都纷纷下笔在作了。只有苏清欢依旧坐在那里,这一幕自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周觅不由轻蔑一笑,而拓跋飞雪则屡屡抬起头来,看向久不下笔的苏清欢。
眼看香就要燃尽,一个急切地声音传来:“喂,你再不写,可就没时间了。”
苏清欢闻言,抬起头来,发现说话的是拓跋碧玉,他不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他刚刚确实想的太入神了,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多谢。”
说完后,苏清欢也不再迟疑,拿起桌上的笔便开始写。
而看到这般情形的周觅,懊丧地叹了一口气。就差一点,苏清欢就把自己弄出局了。也不知道拓跋碧玉在想什么,不知道在场的人都是对手吗?
当苏清欢刚放下笔,香也烧完了。
而绿萼当即让侍女将所有人作的诗词收了起来。
“斯人风雪立多时,只欲吟安未了诗。
......”
没想到独孤如愿是个苦吟派,在风雪中站了半天,就为了把诗中每一个字安放得当。
“呵呵,独孤公子真乃对诗赤忱者。好诗自然是一字不可更易的,一字之差,诗中境界就天差地别。作诗之人敢不慎重?”绿萼赞赏道。
而独孤如愿并没有答话。
“莫道风流无寄处,一庭花月共销魂。周公子作诗心得为何?请恕妾身愚钝,并未领会。”绿萼皱眉问道。
周觅呵呵一笑,长身而起:“吟诗无外乎风花雪月,作诗之人自然也要有一股风流态度在。诗句不美不丽者,不足以为诗。恰如女人,若无姿色,又何以称之为美人?所以凡作诗者,必细细雕琢,词句华美,对仗工整,方是好诗。”
绿萼听到周觅的话,眉头一皱,也并未着急点评。
苏清欢听到周觅的话,也不由一笑,说出这话,就说明周觅既不懂诗,也不懂美人。正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诗又何尝不是一样。
而绿萼看完六号的诗作,就轮到了苏清欢。
若说在场众人现在最为关注的是谁?那毫无疑问是苏清欢无疑。他前面几轮的表现远超在场其他人,大家自然更为在意他这一场的诗会作什么?
绿萼并不知道前几层发生的事,一如往常地念道:
“晕碧裁红点缀匀,
一回拈出一回新。
鸳鸯绣了从教看,
莫把金针度与人。”
等把几句诗念完,绿萼的黛眉深深皱起,比刚刚周觅那时的皱眉更甚。
“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真是好诗句,但秦公子这诗是什么意思?”绿萼言语间似乎有一丝薄怒。
“呵呵,还能什么意思。自然是秦公子敝帚自珍,不愿意把自己作诗的心得分享出来。”周觅说道。
“诗词原非一人之事。若只有作者,而无解人,有什么趣味?若席间只有唱的一方,而无和的一方,又有什么趣味?只有时人诗词水平皆高,方才会有诗词兴盛之世。秦公子说出不愿把金针度人的话,未免太小家子气。”
绿萼掷地有声地说道。
而席间众人脸上也满是不解之色,不知道苏清欢为何会写出这样一首诗出来。
苏清欢不疾不徐地说道:“绿萼姑娘不必生气,且容在下说一说这不把金针度人的原因。”
“好,且听你有何话可说。”
苏清欢说道:“诸位自然知道七夕也称作乞巧节,姑娘们都会在这一日向天上的织女祈福,乞求织女让自己变得心灵手巧。”
“你东拉西扯地说这些干什么?”
周觅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角落里某道冰冷的视线,立马讪讪地闭上了嘴。
苏清欢这才继续说道:“传言有个姑娘叫郑采娘,打小就心灵手巧,做的一手好针线活。但她希望自己能够绣的更好更巧,便在七夕那天诚心向织女许愿。
而许是织女为郑采娘的诚心感动,便现身将一枚金针赐给了郑采娘。并且嘱咐她,要将这枚金针别在裙子里,三日不能讲话,不能泄露天机,否则许愿就无法灵验。说罢,织女便消失了。
而郑采娘后面三日,便依照织女的话,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言不语。等三日后,她再从屋子里出来时,果然飞针走线,精巧无比,当世无匹。”
等苏清欢讲完后,绿萼问道:“秦公子说这故事是何用意?”
“呵呵,故事里的郑采娘可以因为得到一枚金针而变得心灵手巧。而现实里的那些绣娘们,想要练好绣工,想要绣出好看的鸳鸯,便只能自己一针一针去学,世间又哪有什么织女去给她们金针呢?”
听到苏清欢的话,绿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依旧没有作出明解。
“作诗又何尝不是,即便真有什么法门,也必定不是这样的金针,有人给了你,你便立马会了。”
苏清欢顿了顿:“不是不把金针度人,而是无法金针度人。”
听到苏清欢的话,绿萼脸上原来的愠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