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凌晨三点的城市像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徐麟蹲在废弃化工厂的围墙上,雨水顺着防弹头盔的护目镜檐成串坠落,在夜视仪里划出扭曲的光轨。对讲机传来叶小棠的声音时,他正用指尖摩挲着配枪的保险栓——金属表面的阻尼感异乎寻常的顺滑,像被人刻意打磨过。
“目标车辆偏离预设路线,正向你们西侧的废弃水厂移动。”情报科见习警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徐警官,我刚比对过交通监控,那辆车十五分钟前在第三大道北口停过,有个穿黑雨衣的人敲了敲后备箱。”
蹲在他右侧的年轻刑警小李压低声音:“支队长不是说过,让您别单独行动吗?这鬼天气——”
徐麟抬手止住他的话。夜视仪里,三辆黑色SUV正以诡异的阵型向水厂逼近:头车忽快忽慢,尾车频繁变道,分明是在试探埋伏。他摸到腰间的备用枪套,却发现里面的格洛克17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训练用的橡胶枪。
“你们守外围。”他扯下警徽塞进小李手里,“如果我半小时没出来,把这个交给叶法医。”
“徐队!”小李的惊呼被雨声吞噬。徐麟已经翻身跃下围墙,膝盖旧伤在落地瞬间传来钝痛——那是三个月前追击b通时留下的纪念,碎玻璃嵌进半月板的画面至今仍会在噩梦里重现。
水厂铁门锈蚀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徐麟贴着墙根前进,目光扫过满地的玻璃碴与注射器——这里显然不是临时交易点,墙上喷绘的“永生计划”涂鸦还带着新鲜的油漆气味。他的手指突然触到口袋里的纸条,那是毒贩头目临死前塞给他的:查1996年塌方事故。
隧道般的走廊尽头有荧光绿的指示灯在明灭。徐麟刚迈出第三步,皮鞋尖碾到了什么东西——是枚扭曲的弹壳,底火处有灼烧痕迹。他瞳孔骤缩:这是警用制式子弹的弹壳,但发射它的枪支,枪管膛线磨损程度竟与自己那把卡壳的配枪完全一致。
对讲机突然爆响:“徐警官!目标车辆在——”叶小棠的警告变成刺耳的电流声。天花板的锈蚀铁皮簌簌掉落,三道黑影从通风管道跃下,黑色风衣下摆扬起的弧度里,他瞥见了条形码纹身。
“第十二号实验体,欢迎回家。”
最前方的杀手开口了,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举起的不是枪,而是一把刻着符文的青铜匕首,刀柄末端缠着藏青色尼龙线——与周正领带的材质完全相同。
徐麟旋身避开刺向咽喉的匕首,膝盖却在这时传来剧烈的撕裂感。他这才惊觉,方才跃下围墙时感受到的疼痛,并非旧伤发作,而是有人在他护膝里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杀手的靴跟踩住他的手腕时,配枪已经滑落在三米外的污水中。
“你们是谁?”他挣扎着抬头,正对上杀手面罩缝隙里露出的眼睛——虹膜呈诡异的金色,与1751章会议室照片右下角的指纹粉末颜色相同。
“我们是来帮你回忆的。”杀手扯下面罩,左脸颊有道从耳后延伸至下颌的伤疤,形状如同扭曲的“12”,“2019年缉私行动,李建军副队长的配枪卡壳,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撞针上涂了和你现在这把枪一样的润滑剂。”
雨声突然消失了。徐麟这才意识到,某种低频声波正在干扰他的听觉,视野边缘泛起细密的雪花——就像当年车祸时,车载电台被神秘信号干扰的画面。杀手的匕首刺破他的衣袖,却在即将触及皮肤时停住,刀刃上的血珠竟逆重力聚成一个“十三”的形状。
“看够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正支队长站在二楼栏杆旁,手里的霰弹枪正冒着青烟。杀手们的动作突然凝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默片,颈后条形码标签发出刺耳的蜂鸣声。徐麟趁机滚向配枪,指尖触到枪柄的瞬间,却发现扳机护圈上多了道新鲜的划痕——与周正钢笔帽的磨损痕迹完全吻合。
“他们的意识芯片在眉心。”周正的声音混着雨水砸在地面,“但我更想知道,徐警官深夜孤身犯险,是想证明自己比刑侦队的老家伙们强,还是想查清楚李建军的旧案?”
徐麟的手指悬在扳机上方。他想起枪械科档案里的记录:2019年缉私行动中,李建军的配枪卡壳导致任务失败,事后他在报告里写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们在测试第十二号的反应速度。而今天伏击他的杀手,使用的匕首柄上,赫然刻着与李建军配枪相同的编号。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他缓缓起身,右膝的肌肉正在失去知觉,“从b通追击战那天起,你就在引导我接触1996年的塌方事故,甚至故意在照片上留下指纹,让我发现纤维的线索。”
周正的嘴角抽了抽,霰弹枪枪口却稳如磐石:“三个月前,你在交警队破获的那起超载案,货柜里装的不是钢材,是十三具冷冻尸体。你以为宋氏集团会让目击者活着?”他抬手扯下领带,藏青色布料下露出半截条形码纹身,“我是第十三号实验体,而你——”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徐麟瞥见周正瞳孔里的倒影:自己的右肩不知何时渗出鲜血,晕染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杀手们的条形码标签开始融化,露出底下与他后颈相同的手术疤痕。
“他们来了。”周正突然扣动扳机,徐麟本能地就地翻滚,霰弹擦着耳际击碎身后的混凝土柱。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杀手们的身体在蓝光中化作数据流,空气中残留着符咒燃烧的气味。
“下次别用左手开枪。”道士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三张符咒钉在周正脚边,燃起的蓝光映出他断袖下的伤疤,“1996年你在矿洞反水时,我就该知道,第十三号实验体的意识早就被侵蚀了。”
周正的枪口转向道士,却在看见他掌心的青铜钥匙时猛然顿住:“你居然偷了古墓的……”
“徐警官,接着!”叶小棠的呼喊从围墙外传来。抛射进来的不是支援信号,而是个防水档案袋,里面装着李建军殉职前的最后一份行动报告。徐麟在暴雨中展开纸张,褪色的钢笔字在水痕中显影:第十二号实验体意识觉醒度73%,建议提前启动回收程序。
配枪在此时突然卡壳。徐麟看着滚落在地的子弹,发现弹头上刻着与道士符咒相同的纹路。周正的笑声混着雨声砸下来:“你以为自己在查案?从你‘重生’那天起,所有的巧合都是我们设计的剧本——包括这把永远卡壳的枪。”
隧道尽头的卡车灯光刺破雨幕。徐麟在强光中闭上眼,脑海里闪过1751章会议室的画面:周正摔在桌上的文件夹里,其实夹着一份“永生计划”的实验协议,甲方签名栏上,是他前世的指纹。而现在,他右膝的旧伤突然不再疼痛,因为肌肉组织正在渗出金色的光,如同被激活的符咒纹路。
“原来……我才是证据链里最大的漏洞。”他轻声说,任由雨水冲刷掉脸上的血迹,露出后颈处若隐若现的条形码——编号“12”正在吸收月光,逐渐变得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