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员外身披沉甸甸的大氅,艰难地从装饰华美的马车中蹒跚而下。沿途皆是皑皑白雪,若非自家车夫对这条路熟稔于心,这等恶劣天气,怕是无人胆敢踏出家门半步。
不多时,他便踏进了温暖如春的县衙,一眼便瞧见了笑容可掬的县令王福芝。葛员外连忙躬身行礼,语带谦卑:“小人葛某,拜见知县大人。”
王县令身材圆润,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道:“哟,这不是葛员外嘛,如此大雪纷飞之日,您怎地亲临寒舍?可是有何急事相商?”
葛员外:“这次雪灾规模巨大,老夫已经在家开设粥铺,可是这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我家中的存粮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了,今日特来知县大人这里叨扰一番,想着能不能从你这里购买点粮食回去。”
王福芝那双小眼珠滴溜溜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唉,现今咱县里的粮仓啊,可真是捉襟见肘,粮食所剩无几了。县城里灾民众多,为了安抚民心,本官不得不在南北两城设下好几处施粥之地。这不,我正为这粮食的事儿愁得茶饭不思呢!”
旁人或许不明就里,但葛员外心里跟明镜似的,对这广灵县的情况一清二楚。虽说此地身处山区,可耕种的田地却也并不稀缺,加之去年秋日里粮食喜获大丰收,要说县衙粮仓空虚无粮,哼,只怕是鬼都不信哟!
“虽然本县这里没有粮食,但是我知道城内吴家粮店还有不少存粮,本来我想要和吴家粮店掌柜的沟通一下,奈何他的粮食太贵了,所以只能等待中粮油的粮食了。”
见在王福芝这里弄不到粮食,葛员外也就不再多费口舌,他上了马车朝着城内的吴家粮店走去,今日说什么也要弄点粮食回去。
待葛员外那肥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尽头,王福芝轻轻一挥手中的扇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朝身旁一名机灵的衙役使了个眼色:“速去告知老三,此番定要设法从那老狐狸身上狠狠刮下一层油水。这两年,他靠着那煤矿,可是腰缠万贯,肥得流油啊。”
“遵命!”衙役应声如雷,身形一闪,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县衙大门,脚步轻快地朝着吴家粮店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吴家粮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其真正的幕后东家,正是这位一脸奸猾的县令大人——王福芝。而那在台前抛头露面的掌柜吴老三,实则是王福芝的亲小舅子,两人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暗中勾结,将县衙库存的粮食悄悄倒卖,企图在这场天灾中大发横财。
随着雪势愈发猛烈,县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而粮食的价格,也如同冬日里的寒冰,节节攀升,冷冽而刺骨。
当葛员外脸色阴沉地迈出吴家粮店的大门时,掌柜吴老三已是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客气地送客。也难怪他心中暗自得意,仅仅这一会儿工夫,他便凭借手中的粮食狠狠地赚了几千两银子,这在往昔太平岁月里,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事。
葛员外行进在归途之上,不经意间,视线被城南一处景象所牵引。县衙设立的粥棚孤零零地立于寒风之中,周遭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或耸肩缩颈,或抱团取暖,在这凛冬里显得格外无助。锅内稀薄的粥水,勉强能称得上粥,大铁勺在其中搅动,偶尔带出几粒孤零零的粮食,显得分外凄凉。
葛员外轻轻放下车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唉!曾以为新朝汉国会带来一番新气象,与往昔有所不同。而今观之,似乎也不过是旧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罢了。无论谁坐镇朝堂,这天下苍生所承受的苦楚,似乎并未有丝毫减轻啊。”
言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对时局的无奈,也有对民生疾苦的深切同情。
行至半途,一行人忽地遭遇了一支汉国士兵的队伍,他们正使出浑身解数,在雪沟中艰难地拖拽着一辆满载粮食的马车,企图将那份沉甸甸的希望——救命的口粮,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知府赵国栋亦不甘后人,亲自跃下马车,置身风雪之中,亲自指挥调度,那双坚毅的眼眸紧紧锁定着那辆深陷雪泥的马车,誓要将这份关乎民生的宝贵资源安全送达。
目睹此景,葛员外连忙示意车夫缓缓勒停自家那装饰华丽的马车,随后他亲自下车,步伐稳健地迈向那陷入困境的一行人。
“敢问这位大人,是否需要援手一二?”葛员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诚意。
赵国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拱手道:“那真是太好了,有劳葛员外大驾相助!”
于是,在葛家那匹膘肥体壮的拉车马匹与几位家丁的合力之下,加之葛员外自家马车的坚实拖拽,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后,那辆深陷雪沟、几乎要被风雪吞噬的马车,终于被一点点地拽出了困境,重获自由。
赵国栋嘴角勾起一抹温煦的笑意,诚挚地道谢:“多谢老丈援手,我等乃蔚州府派来的救灾使团,此行专为百姓送来救命粮草。您这一指路,实乃雪中送炭,对我们而言意义重大。”
他轻轻侧首,指向一旁静静伫立的帐篷,语气中带着几分邀请的暖意:“我已吩咐手下在大帐内温好酒一壶,只盼老丈能赏光,进去小憩片刻,饮上两口,也好暖暖这奔波劳碌的身子。这既是我对老丈的一点心意,也是对您慷慨相助的感激之情。”
在那宽敞的大帐之内,两杯温热的酒下肚,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融洽起来。赵国栋一手持杯,一手轻轻摩挲着杯沿,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之情,细细地向对方打听起广灵县受灾的详情。当话题转至那令人痛心的灾情,他耳畔竟传来了一个令人愤慨的消息——城中的县令王福芝,非但没有挺身而出,组织百姓共渡难关,反而与他的小舅子狼狈为奸,借机高价兜售县衙储备的粮食。
闻言,赵国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火在他胸中翻腾,仿佛一股不可遏制的洪流,即将冲破理智的堤坝。他猛地放下酒杯,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帐中显得格外刺耳,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与愤慨。
赵国栋单拳紧握,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早已察觉那王福芝手脚不老实,却未料到这贼子竟胆大包天,连救灾的粮食都敢伸手贪墨,真真是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