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杨再兴一行夜战狼群,虽成功击杀了群狼,并重创了银背苍狼,但却被其趁乱逃脱了。战斗中杨再兴为救孙尚香手臂受伤,包扎伤口时几人因处理方式产生争执。当众人以为危机暂时解除时,逃脱的银背苍狼却让杨再兴心生忧虑,一场新的风波即将展开。
林间空地上,篝火将熄未熄,余烬时不时迸出几点火星。
孙尚香望着杨再兴苍白的脸色,语气满是不以为意地道:“夫君,那银背苍狼跑了便跑了呗!眼下它身受重伤,狼群更是已尽数被我等屠戮一空,难道它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说着,她伸手将鬓角被汗浸湿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杨再兴闻之,转头望向孙尚香,目光扫过她沾着狼毛的裙摆,神色愈发凝重地道:“影儿,你自幼养在深宫,有所不知。”
说着,他顿了顿,弯腰拾起地上残留的半截狼牙,在掌心反复摩挲,道:“狼这畜牲最为记仇。平日里,它们若感觉受到威胁,或是领地被侵犯,便会牢记下来并寻机报复。更为可怕的是,它们有着极强的记忆力与追踪能力。”
“犹记得当年,我随义父与二叔、三叔在幽州公孙瓒手下效力时,平原城外有一猎户唤作老张头……”
杨再兴将狼牙抛进火堆,火苗猛地窜起半尺高,“有一日,他设陷阱捕狼,不曾想却让一头母狼咬断后腿逃了。三日后,狼群趁着他独自进山,将他在山中的茅屋围得水泄不通。”
说到此处,他声音不由得变得低沉下去,道:“待我等收到消息赶到时,老张头的尸首早已……”孙尚香听了,脸色渐渐发白,下意识地往杨再兴身边靠了靠。
杨再兴见状,忙牵起孙尚香的玉手,轻轻拍了拍,道:“今夜,我等杀了它的族群,又戳瞎它一只眼睛。此仇,早已成了不死不休之局。它若死了还好,但若是待它缓过神来,养好伤势……”
吕雯不知何时走到近前,手中捧着刚熬好的草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夫君的意思是,这畜生还会带着新的狼群卷土重来?”
说着,她将药碗递给杨再兴,微微发凉的指尖碰到碗沿时,也同样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不止如此!”杨再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辛辣的苦味让他眉头紧皱,道:“这附近山林相连,难保它不会引来其他山头的猛兽。更要紧的是……”
言及此处,他微微一顿,抬头望向东南,那里正是夏道的方向,“若是山贼得知我等与狼群结仇,恐怕会趁机……”
话音未落,远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尾音像生锈的铁链般拖着颤音。
孙尚香攥紧腰间佩剑,剑柄上的螭纹硌得掌心生疼:“那……眼下我等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连夜转移营地?”
“来不及了。”杨再兴站起身,伤口的牵扯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待回营后,速速传令下去,今夜加强岗哨,所有背嵬军士卒轮流值守。将带来的硫磺粉撒在营地四周,再砍些带刺的灌木加固围栏。”
说罢,他看向两女,目光里难得透出几分严厉,道:“待会回去后,你俩今夜不许离营半步,一切听我指挥。”吕雯与孙尚香对视一眼,忙点头应了下来。
林间夜雾渐浓,晚风掠过树梢,卷起满地狼毫,在篝火旁打着旋儿,血腥味则混着草木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不散。
杨再兴盯着地上拖曳的暗红血迹,靴底碾过枯枝发出脆响。思来想去许久,他始终觉得放任银背苍狼离去,终日防备不是个办法。
片刻后,拿定主意的他,“哗啦~”一声,单手提起倒插在泥土中的狼啸赤月枪,枪杆带出半块黄土。随着这杆重达四十九斤的长枪离土,围拢的背嵬军士卒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杨再兴扫视了一圈围拢的背嵬军士卒,沉声道:“尔等先行回营。留一什善射的弟兄,带上强弓硬弩与我。今夜,若不能亲手斩杀那头漏网之狼,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不行!”吕雯一把拽住他染血的衣袖,声音急切地道:“夫君,你小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怎经得起如此折腾?还是我代你去吧!那畜生瞎了一只眼,跑不了多远的。”
一旁的孙尚香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跟着附和道:“雯儿妹妹说得在理!夫君实在不宜亲往。”
说着她回头冲吕雯眨了眨眼,而后转脸盯着杨再兴,亮晶晶的杏眼满是狡黠,道:“夫君,你若真放心不下……我跟着雯儿妹妹一同前去,我俩互相照应着,定出不了差错!”
杨再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宠溺地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温声道:“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跟着去。雯儿出手稳、心思细,独自去寻那头伤狼,虽不敢说十拿九稳,至少有七八分胜算。”
“换作你~”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旋即出言调笑道:“上次练箭居然能射歪了三个稻草人。我哪是小瞧于你,实在是怕你冲动行事啊!”
孙尚香杏眼圆睁,气得直跺脚,枯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杨振武!你就会拿旧事堵我!当年在柴桑校场,我之骑射可是连父兄都曾夸赞过的!怎么到你这儿,我做什么都比不上雯儿?”
说到此处,她轻哼一声,道:“依我看,你就是偏心……今日我偏要去!”
吕雯看着两人鼻尖几乎相抵的模样,无奈扶额苦笑道:“行了行了,你俩再吵下去,狼都要养好了伤来寻仇喽。”
说着,她柳眉轻挑,有些吃味地道:“哼!夫君,你就宠着她,凡事都依着她吧!至于姐姐~你也是糊涂啊,为了争这口气,竟由着他带伤涉险?待回了营地,我非得拉着宓儿姐姐评评理不可!”
孙尚香闻言,立刻黏到杨再兴身侧,双臂环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嘻笑着撒娇道:“夫君~你听听,雯儿妹妹又欺负人啦!明明是我担心她独自前往会有危险,才要跟着去的……”
说着,她突然松开了手,佯装抹泪,道:“罢了罢了,这个家是容不下我这讨人嫌的了,我这便收拾包袱……”
“好啊,姐姐你这装可怜的功夫倒是学得挺快!”吕雯被逗得绷不住,一把揪住她的衣袖,两人顿时推搡着笑作一团。
杨再兴倚着狼啸赤月枪,看着在月光下笑作一团的两女。孙尚香鬓发散乱,发间玉簪歪斜,却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来得更为鲜活。
彼时的她豆蔻梢头,便被迫披上嫁衣远嫁他乡。这十几年来更是被困深宫,像只被折翼的雀儿。如今这肆意的笑声,倒让他想起初见时,她在甘露寺的模样——那时的她,眼中还有未被世俗浸染的光。
杨再兴喉头微哽,目光扫过她腰间晃动的玉香囊,那还是自己当年甩脱司马懿时,随手在长安买的一件礼物。没想到这些年来,她竟一直将其视若珍宝,随身携带。
若不是昨日两女在草甸上比马较劲,吕雯提出赌约彩头来,他险些便将此物漏了过去。
一想到这两年她跟着自己一路颠沛流离,早已褪去了往日金枝玉叶的娇气,却把最柔软的一面留给了自己。顿时,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愧疚,尽数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了夜风里。
此刻,杨再兴满心满眼只余心疼与爱怜。片刻后,孙尚香抢来吕雯的发带系在了杨再兴的枪缨之上。
吕雯见状,忙伸手去抢:“你这小泼皮,快将我发带解下来!”
孙尚香躲在杨再兴身后,朝着吕雯做了个鬼脸,道:“偏不!让夫君带着咱俩的念想,保准一枪就将那头狼解决了!”
杨再兴不禁耳尖泛红,忙出声叫停两女道:“好了!”说着,他故意别开了脸,佯装镇定地检查着枪缨,道:“莫要玩闹了!再耽搁下去,狼崽子都要长大了。”
两女闻之,这才极不情愿地停下动作。孙尚香吐了吐舌头,利落地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吕雯则一边整理被扯乱的衣襟,一边轻哼道:“夫君尽会扫人兴致。”话语刚落,三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随着杨再兴一声令下,一什背嵬军士卒举着强弓,如黑影般没入了山林。月光穿透枝叶,在众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不知这趟追猎,又会遇到怎样的惊险。
欲知杨再兴能否成功猎杀银背苍狼?且听下回分解。这正是:残焰论险惊夜魄,青丝系枪踏危途。双姝争护英雄意,月夜追狼隐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