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安执起红绸,带着姚飞雪没有丝毫犹豫的跪向蒲团。
茶香混着檀香萦绕,他双手捧起茶盏,声如金石:
\"岳父岳母在上,承蒙垂爱将雪儿托付于我。
往后定当呵护备至,爱重对方,与飞雪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若得闲暇,必常伴膝下,让二老尽享天伦之乐。
雪儿若思念娘家,我必陪她常归;若有委屈,我定当护她周全。\"
姚尚书颤抖着接过茶盏,茶汤在杯中泛起涟漪,倒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姚夫人早已泣不成声,袖中帕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礼炮轰然炸响,喜乐声中,姚明镜俯身背起妹妹,绣鞋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摇晃。
\"雪儿,\"他声音哽咽,\"若受了委屈,转身就能看见回家的路。\"
姚飞雪将脸埋进兄长肩头,锦缎嫁衣蹭过他的披风,似两片云朵轻轻相触。
姚明镜是真的相信苏辰安的人品,也是对他们的眼光肯定。
可人生在世,世事无常,哪怕他们现在看的再准。
也不能保证日后,这人永远就不会变。
所以,他们今日,没有为难对方,他也希望对方来日不要为难自家妹妹。
对方虽然已经外嫁,但依然是他们姚家的女儿。
大门外,红绸铺就的长街直通十里红妆。
三十六抬嫁妆在夜色中绵延不绝,金漆箱笼上的凤凰纹在灯笼照耀下栩栩如生。
苏辰安接过新娘的手时,指尖相触的温度仿佛要将时光凝固。
\"妹夫,\"姚明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待她。\"
苏辰安点头,将新娘稳稳抱上花轿。
随着\"起轿——\"的长喝,唢呐声震天而起。
花轿两侧的宫灯连成星河,照亮新人远去的道路。
姚飞雪隔着轿帘回望,只见娘家的灯火渐渐模糊。
却在漫天金光中看见苏辰安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的红绸大花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刻,她终于懂得,所谓良人,便是能将所有等待都酿成回甘的那个人。
而姚府门前,宾客们仍在津津乐道这场盛大的婚礼。
有人说苏辰安的誓言胜过千言万语,有人赞姚家嫁女的排场冠绝京城。
唯有姚明镜望着新人远去的方向,轻轻抿了口酒,唇角勾起欣慰的笑意。
搀扶着他的爹娘,缓缓向前厅走去。
檐下的红灯笼仍在风中摇晃,将这场跨越门第的姻缘,永远镌刻在春日的风里。
暮色将尽时,梨花巷的青石板突然震颤起来。
先是孩童们追着报信的小厮嬉笑奔跑,接着是家家户户推开雕花窗棂,探出的脑袋如同春日枝头绽放的花苞。
当第三道信儿传来\"接亲队伍已过朱雀桥\",
苏家宅院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门楣上悬着的九盏走马灯同时点亮。
灯面绘着的麒麟送子、并蒂莲开的图案在风中轮转,将整条巷子染成流动的暖金。
苏府内早如沸鼎。
管家陈伯挥舞着苍青色绸巾,指挥着小厮们将最后一筐红绸抛向飞檐。
十数个年轻仆役踩着长梯,在门廊下悬挂串成瀑布的鎏金喜字灯笼。
后厨里飘出桂花糕与红枣茶的甜香,掌勺的厨娘将刚出锅的喜饼摞成小山,油纸包上还印着新鲜的朱砂\"囍\"字。
当听闻队伍临近,十二名乐师猛地将唢呐举过头顶,鼓点如骤雨般砸在牛皮鼓面,锣钹声穿破暮色,惊起满巷栖息的白鸽。
转过街角的接亲队伍宛若流动的云霞。
三十六抬描金嫁妆箱笼在灯笼照耀下流光溢彩,最前头的喜牌写着\"苏府迎亲\"四个斗大金字,两侧红绸挽成的花球足有人高。
伴郎团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的香囊里装满铜钱,时不时扬手撒出金箔喜笺与五彩糖块,引得孩童们欢呼着在地上翻捡。
花轿行至巷口,苏辰安突然抬手示意停轿,他翻身下马时玄色喜袍扫过马镫,在青砖上绽开墨色涟漪。
雕花轿帘轻启的刹那,姚飞雪隔着红盖头望见满地璀璨。
不同于寻常人家以火盆驱邪,苏家竟用新鲜的花卉铺就三丈红毯,白瓣间点缀着玫瑰、玉兰,连轿前的台阶都缠绕着花蔓。
风过时花瓣簌簌飘落,落在她的凤冠霞帔上,恍若将整个初春都铺进了这场婚礼。
\"娘子,小心脚下。\"
苏辰安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热的手掌穿过喜帕下方,稳稳托住她的手肘。
当姚飞雪迈出花轿的瞬间,整条巷子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伴郎团将鎏金托盘高高举起,盘内的铜钱与喜糖倾泻而下。
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众人的\"好\"字,惊得栖息在屋檐的燕子扑棱棱飞起。
苏辰安弯腰将新娘抱起时,能清晰感受到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扫过脸颊。
他穿过夹道祝贺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望着宅门前高悬的\"囍\"字被灯笼映得通红,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莫过于怀中佳人隔着红盖头传来的温热呼吸。
进得门来,庭院中早摆开九曲长宴。
八仙桌上的琉璃盏盛满女儿红,每道菜肴都摆成吉祥模样:
鲤鱼跃龙门的糖醋鱼、金丝绕玉柱的炒虾仁、比翼双飞的八宝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