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吹了个牛逼,他自己感觉痛快了,对大势毫无影响。
九月十九,天色刚刚放亮。
钟祥城有两万骑军出击,分成四个大阵,缓缓向景陵扑了过去。
陆天明的中军没有动,西侧依旧没有大军南下,流贼却惊慌下山,逃向平原沼泽地区,现在他们不指望山区阻敌,又盼着沼泽能阻止骑军。
李自成在荆山再次恶狠狠看一眼钟祥的将旗,下山向东南方向。
汉江从潜江城转向东,流贼全部处于两江之间,越向东南方向,越是沼泽大湖不断。
但这块地老祖宗已经治理几千年了,就算不适合骑军突袭,各城之间也有安全的官道相通,流贼只恨自己跑的慢。
为何不投降呢?
这个问题,几十万流贼都问过自己无数遍,问过同伴无数遍。
答案出奇一致,投降死的更快。
忠勇侯在中都把祸乱一次的百姓全部斩杀,他们祸乱好几年了。
何况落后的流贼也用命试验过,大军完全不给机会。
一方有超强战力,一方又不敢投降。
纯粹的驱贼行动,就这么默契上演了。
李自成在中午收到斥候的消息,夷陵方向白杆兵下山了,大约一万多人,分两个大阵向东。
无所谓,李自成躺平了。
黄昏的时候,中军来到潜江,高桂英和田见秀正在用小船接应北面的流贼过江。
李自成立刻叫停,别搞这无意义的事情,一起向东吧,所有船只都带走,到武昌送人过大江才是正道。
九月二十,李自成抵达汉阳,从上游五十里处开始渡江。
老营集合了四千骑军,大顺十分‘体面’。
黄昏时分,武昌城西南方向,大顺与大西两王见面。
怀疑、试探、戒备,统统不需要。
草莽与草莽,有他们自己的认知习惯。
张献忠带着五千骑军列阵相迎,李自成令大军相隔五里停步,他带几名兄弟向前。
两人很快在中间碰面,一边互相打量,一边互相默契掉了个头,齐齐面对自己的大军。
张献忠嗤笑一声,“算盘打的不错,为何现在落荒而逃?”
李自成也嗤笑一声,“没你玩的好,罗汝才就这么没了?”
“张某有百万兄弟,不在乎一个人,马守应不也是死了。”
“李某同样有百万兄弟,但不会害马守应。”
“可你抛下了英霍山的兄弟。”
“他们不会白死。”
“他们已经白死了。”
张献忠呛了一句,向自己阵营招招手,过来两个失魂落魄之人。
李自成看清他们的样子,惊呼一声,“贺一龙,你的人呢?高一功,你敢留下兄弟,独自逃出桐柏?”
两人还未回答,张献忠就骂道,“别装模作样,老子给你把人接过来,但他们只有两万人,昨日从黄陂方向过河。”
高一功这才扑通下跪,嚎啕大哭,“大王,官军九月九之前就封锁了桐柏山与襄阳的联系,黄龙死活不听劝,非要带着一万人去劫掠南阳。
属下和郝摇旗等了一天,他竟然真的大摇大摆去了,官军没有阻拦,属下瞬间明白黄龙叛变了,与郝摇旗、贺一龙兄弟商议如何防御的时候,官军突然来了。
兄弟们根本来不及跑,大约八万人被撵出山,落入官军埋伏,死…死了啊,兄弟们只能日夜逃向武昌。”
李自成皱眉看着他,“枉你还是将军,胆小如鼠,提前跑路,也不给襄阳报信。”
高一功期期艾艾无法回答,革里眼贺一龙拱拱手,“大王错怪高兄弟,黄龙带路后官军行动太快,兄弟们被龙虎将军董成虎全杀死了。”
李自成大怒,“怎么回事?”
张献忠摆摆手,嫌他俩说话啰嗦,不耐烦道,“能怎么回事,马守应的人投降了,但陆天明还是山西那一套,奸淫、食人者格杀勿论,桐柏山死的人并不多,东边才叫一个狠,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投降官军,张缙彦那个酸儒竟然杀了三万人,吓得其他人狼狈逃出英霍山,从蕲州方向渡江,加入张某东进的大军。”
李自成消化了一下,吃惊问道,“江…江北就这么被肃清了?”
张献忠点点头,“你以为呢?陆天明不紧不慢行军,是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你还跟着傻乎乎磨蹭。”
李自成不可置信道,“京城到底派来多少人?”
“撵你的人马应该有四万,东面洪承畴三万,加上白杆兵,以及长沙府从川贵绕过来的人,大约九到十万人。”
李自成完全没想到形势如此恶劣,一时间呆呆无语。
张献忠等了一会,看他发呆,又不耐烦道,“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接应兄弟,明天必须全军向东,攻陷潘阳湖口,进入南直隶大山。”
李自成眉头一皱,“为何如此听话?老子偏偏不去,湖广与江西交界的太平山、幕阜山、九宫山更好,向东可以进攻南昌府,向西随时可以进入洞庭湖,横跨两省,进退自如。”
张献忠哈哈一笑,“这个梦不错,老子已经做过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南边的官军并没有向武昌而来,留下五千人收长沙府,其余人从山脉南端向东,一路经过萍乡、宜春、新余、临江,此时已经抵达江西省府南昌。
你没听错,南边的官军已经占据潘阳湖赣江,把我们南进的路堵死了,兄弟们入山就是送死,只有一条路向东,硬抗江南的新军。
不是我没胆子,南边的那些官军远远比骑军狠,他们的火铳一弹一命,一旦摆起大阵,我们去三十万也是送死。”
李自成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咬牙之后,冷冷说道,“听起来你似乎很兴奋?”
“老子当然兴奋,若非陆天明撵人,咱们还没机会进入南直隶,等我们进入池州、徽州地界,有更多的粮食,山里有柴禾,有水源,再也不担心冬季会冻死人,向南可以到浙江,向东可以到宁国、太湖地区,就算死,也能杀尽那些伪君子,想想就爽。”
李自成捏捏眉心,感觉与堕入杀道的张献忠无话可说。
可他如今已过江,流贼的活动范围每天以二百里的速度缩小,稍微迟疑一天,就会被逼死在大江大湖中。